第075章 來客(一)(第2/2頁)

守衛呂淑嫻宅院的都是呂家族人,還有五六丈外便認出了呂方的身影,正要轉身往院內通報,卻看到呂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趕緊站住了。待到呂方上得堂來,卻只見堂上燈火通明,用的居然都是尚好的牛油大燭,放置在精美的銀制燈台上,將寬敞的明堂照的須臾皆見。堂中坐著一名青衣男子,膝蓋上放在一副古琴,看到自己無人通報便闖了進來,雙手一按,琴聲便停住了,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來。

“夫君(呂郎),你回來了。”短暫的沉默後,兩個聲音從堂中主位傳了過來,卻是呂淑嫻和沈麗娘兩人一起站了起來,臉上滿是詫異的神色,沈麗娘臉上還有三分受驚的模樣,分外惹人憐愛。

那青衣男子聽到呂淑嫻和沈麗娘二人對呂方如此稱呼,依然明白了呂方的身份,趕緊將膝蓋上的古琴放到一旁,斂衽拜倒道:“在下溫州沈玉田,拜見呂相公。”

呂方眉頭一皺,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厭惡之意來,但此時也不好發作起來,將手中的包好的松子糕點遞到呂淑嫻那邊,低聲說:“你喜歡吃的松子糕。”才轉過身來對那青衣男子冷然道:“罷了,在這內堂之中也不必多禮,你且起來吧。”

這時,一旁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粗豪聲音:“任之,你這包中卻是何物。”

呂方聽得聲音耳熟,轉過頭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大聲笑道:“原來是淮上的故人,王兄弟何時來的,為何也不事先派人傳個口信,讓小弟好生接待一番。”

原來說話的乃是當年在淮上七家莊的王俞,當年便是此人與呂方一同打劫商隊,呂方現在這好大一片基業,說來全是由那樁事而起的。只見他身著一件灰色布袍,臉上胡子拉碴,面容消瘦,說不出的一股落拓潦倒模樣。

呂淑嫻聽到王俞的問話,不由得臉上一紅,轉頭看了呂方一眼,才笑道:“王家兄弟莫笑,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事,不過是些松子糕餅,也就是些妾身喜歡吃的零嘴罷了。”可語氣中卻滿是說不出的歡喜。

王俞聽了呂淑嫻所說不由得一愣,又看到呂淑嫻從那荷葉包中取出一塊糕餅來放入口中,又將剩下的小心包好,珍重其事的放入懷中。臉上不由得露出訝然之色,過了半晌方才嘆道:“你呂任之現在是一方節度,麾下數萬之眾,居然還親自為妻子買愛吃的糕餅,呂家妹子當年果然是慧眼識人,也不枉她那般待你。”

“我家相公做事情老是不知輕重,讓王家兄弟見笑了。”呂淑嫻趕緊謙謝道,可說話間,嘴角間卻滿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弟妹不用多言了。”王俞擺了擺手,道:“那年我與呂兄弟一同打劫商隊,後來投到吳王麾下,使計奪了濠州城。那時你我二人還有那王校尉年齡相仿,官位也差不多,可不過數年功夫,王校尉成了階下之囚,我在淮上也快呆不下去了,只有你,卻成了可與吳王分庭抗禮的人物,回想起來,叫人怎生感慨呀。”

呂方聽到這裏,不由得吃了一驚,王啟年兵敗被俘的消息,他倒是聽說過,可王俞怎麽在淮上落得這般光景,卻是全然不知,畢竟自己妻族根本還是在淮上,軍中將士也有許多出身淮上,不由得他不關心,趕緊急聲催促。那王俞慨嘆了許久方才慢慢道來,原來他本來在原任奉國節度使朱延壽的麾下混到倒也春風得意,可後來楊行密假裝眼瞎,誘殺了朱延壽滿門,並讓徐溫趕制壽州處理其余事宜,這徐溫到了壽州,自然要將朱延壽的參與謀反的黨羽盡數拿下。像王俞這等地方實力派,在多是合肥廬州人的淮南軍中本就是少數派,又是朱延壽的心腹,結果自然臟水盡數往他身上潑了下去,不過六七日便被徐溫定了個脅從之罪,派兵抓捕,幸喜他在本地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風聲來得快,想來徐溫也不至於為了抓他一人將本地勢力連根拔起,便將自己家人打發到親信部屬那邊,自己便孤身往南邊這邊逃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