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曲意(二)(第2/2頁)

“免禮免禮!你我既是同姓,又是同道之人,算來也是一家人了,這禮數就免了吧!”王審知的口氣越發親熱起來:“你這番回來,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兩浙土地肥沃,人物殷盛,較之福建是遠勝了,呂相公領著千余兵士渡江,不過數年功夫,便打下這般一片基業來,王某是佩服的緊的,有機會還要好好親近一番。”

王道成口中連道“不敢”,也不知他口中的“不敢”是指說不敢與王審知是一家人,還是替呂方說不敢,他臨行之前,呂方還將其招到面前,細細叮囑了一番,自己也深知責任重大,深怕說錯了話,節外生枝惹來麻煩。

王審知又寒暄了幾句,待場中氣氛融洽了不少,方才笑著問道:“呂相公如今受命節度兩浙,我和他也算是鄰道了,卻不知今日王押衙來,受什麽托付呢?”

王道成見已經到了正題,趕緊收斂精神,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帛書,雙手呈送了上來。身後早有侍衛接過帛書,轉呈上來。王審知接過書信,查看過印信無錯,方才打開書信,細細瀏覽,過了半晌,方才擡起頭來,此時他臉上早已沒有了笑意,沉聲問道:“呂相公臨行前可有交代過押衙什麽事?”

“主公讓末將帶話,說他雖然自起兵以來,多有攻戰,可多半是為形勢所逼,自保而已,只因這亂世之中,若想自保,就必須強大,結果反而得先發制人,是以殺戮甚多。如今他已經據有兩浙之地,足以自保有余,只想保境安民,不欲再動刀兵。”王道成記性甚佳,竟然將呂方所交代的話一字不錯的背了下來,說到這裏,又補充道:“主公最後還感嘆:‘我這麽說,只怕世人多半笑我,不過王相公乃當世豪傑,定然理解某家的苦衷,不以虛偽相責。’”

王道成將呂方所交代的話語說完,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相待。只見王審知聽完後,臉上生出一股奇怪的神色來,有幾分是戚然,又有幾分是無奈,最後變成了一種了然,王審知輕聲嘆道:“好一個形勢所逼,好一個保境安民,好一個呂任之!”王審知喟嘆良久,臉上神色似喜似悲,過了半晌方才道:“王押衙,你且回到驛館歇息,過兩日某家再回復與你。”

王道成雖然不知道呂方在心中寫了什麽,竟然自己說了幾句話,王審知便這般失態,於是壓下心中疑問,見禮之後便轉身離去。

待到王道成離去,王道成慨嘆了一聲,將書信放在幾案上,高聲道:“顏先生,你且看看呂任之的來信。”

立刻從廂後走出一名青衣士子,卻是王審知的謀士,姓顏名嵩,此人本是北方士族,黃巢之亂後流落至福建,王審知所部本多是北方人,占領福建之後,雖然對當地土豪頗為優柔,但內心十分防忌,此人饒有計謀,又是孤身一人,在當地沒有什麽勢力牽扯,也不是出身王審知軍中,所提出的意見往往十分中允,所以王審知以之為記室參軍,十分信重,方才王道成在外,他就讓這顏嵩站在堂後小心觀察,待王道成離去方才讓其出來。

顏嵩拿起帛書,細細看了起來,看畢後嘆道:“這呂任之果然是天下梟雄,能進能退,他能出錢贖回我家扣留的馬匹也就罷了,居然還主動提出將溫州的泰順、平陽二縣讓與我,這兩縣在我手中之後,石柱寨、分水關等要隘都在我手中,自然我等不用擔心他會出兵攻打。”顏嵩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道:“只是他還要那趙引弓的人頭以為交換,果然是梟雄本色呀!”

“這趙引弓行事果決,又熟識兩浙地理人情,呂方顧忌他要取其首級倒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趙引弓勢窮來投,我卻將其斬殺,天下英雄豈不膽寒,這福建本就人煙稀薄,人才甚少,這般做豈不會因小失大?”王審知輕聲道,他心中還有一個沒有說出的理由,久聞這呂方用兵之法頗有獨到之處,若是殺了他,一旦將來與呂方交兵,就沒有一個知曉內情之人,那時豈不是自毀長城,所以他並不情願殺趙引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