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奸雄(一)(第2/2頁)

眾守兵正在說話前,望樓上的突然傳來一陣呵斥聲,卻是有傳騎到了,在望樓躲風的都長一邊下樓一邊呵斥道:“你們這群欠打的賊配軍,還不快些推開拒馬,打開大門,若是耽擱了軍情,看某家還不扒了你們的皮。”

那些守兵趕緊推開大門,不待那些士卒完全推開拒馬,數騎便飛快的從那一人多寬的縫隙中沖了進來,不待都長阻止,為首的馬上騎士便勒住戰馬,從馬匹上滾了下來,從腰間取出令牌,急道:“某家是洛陽來的,李判官的急使,粱王在哪裏?”

那都長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宣武軍中誰不知道宣武軍判官李振位高權重,氣量狹窄,稍有觸犯之處,便要報復,他當年屢次科舉不中,對於那些科舉及第的朝中官吏十分痛恨,在朱溫麾下後,每次前往長安洛陽,稍微抓到機會便痛加折辱,乃至滿門族滅,像這等得志小人,還有誰敢稍有違逆呢?

那騎士問明了方向,便快步往粱王帥帳趕去,那都長待恭送那行人離去後,回過頭來,擦了擦頭上冷汗,指著手下罵道:“你們這些懶骨頭,還不快關上營門,將拒馬恢復原位,難道想吃軍棍了不成?”

宣武軍帥帳中,朱溫正與心腹謀士敬翔商議軍情,外間有侍衛通傳,說洛陽有急使趕到。朱溫看了身旁的敬翔一眼,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色,有幾分期待又有一絲害怕。敬翔站起身來,吩咐讓使者進來,不一會兒,使者進得帳來,拜倒道:“洛陽李判官有密信送至。”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封書帛遞上。敬翔接過書信,本欲拆開,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書信轉遞給朱溫。朱溫接過書信,雙手竟然有些顫抖,好似手中拿著的不是一封輕飄飄的帛書,而仿佛重若千鈞一般。

朱溫拆開書信細看,剛看了數行,便將那書信擲在地上,撲倒在地號哭道:“奴輩負我,使我受惡名於萬代。”帳中眾人頓時大驚,那信使更是呆若木雞,說不出一句話來,敬翔連忙揀起地上的書信,細看了兩行,心下才了然。朱溫在地上號哭了一會,猛地一下爬起身來,搶過掛在壁上的佩劍,拔出便要自刎,旁邊的敬翔眼疾手快,趕緊抱住朱溫持劍的右臂,喊道:“大王一身泰山之重,豈能如此自輕?”

朱溫臉上已是涕淚橫流,泣不成聲的答道:“天子為奴輩所弑,某位居極品,宿衛之兵皆為朱某肺腑,雖非某家所命,又豈能逃得出天下萬民悠悠之口,不如就此自刎,也能求個清白。”

敬翔卻不放手,急道:“大王差矣,天子棄世,大王受國朝厚恩,正是討賊報恩之時,豈能一死了之?何況今上諸子皆在,豈能棄之不顧?大王請三思呀!”

聽到敬翔這般勸解,朱溫掙紮的動作慢了下來,此時旁邊的將佐才反應過來,趕緊圍了上來勸解,有個手快的趕忙將朱溫手中長劍奪去,丟到一旁,朱溫見狀,無奈的跌足道:“當朝諸公皆在,自有討賊輔佐之人,不缺朱某一個莽夫,若某家今日不死,千載之下,難道還逃得過史書上的罵名不成?”

“正是因為天下人都看著,大王才不可輕生。”敬翔勸解道:“大王若死,這個局面立刻便分崩離析,天子到洛陽後才稍得安定,若今上諸子顛沛流離,大王死後又有何顏面去見天子。至於史書,大王未曾聽過周公之事否,周公輔佐成王,流言極多,皆言周公其心叵測,若周公當時便丟下不管,又豈有那八百年天下?請大王忍辱負重,一心為國,待到最後,史書定有分教。”

敬翔這一番話說下來,朱溫不由得搖頭嘆道:“某家本欲做個純臣,想不到生逢亂世。也罷!也罷!”說到這裏,朱溫從腰間取下虎符,遞給敬翔道:“本王如今方寸已亂,實在無法領軍,且讓你代領數日,軍中諸事,皆由你處置。”

敬翔躬身雙手接過虎符,道:“下官領命,天子棄世,應領全軍服孝,退回洛陽,再做處置。”

朱溫點了點頭,臉上滿是疲倦枯槁之色,右手擺了擺,敬翔趕緊領著眾將退出大帳,讓他休息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