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圍城(五)(第2/2頁)

聽到屠武拙劣的安慰,呂雄笑了起來:“福命人?哈哈!屠武你從軍前是做什麽的?”

“屬下苦命的很,父母早亡,長兄又不收容,十來歲就入山燒炭為生!”

呂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問道:“那你猜猜我從軍前是做什麽的!”

屠武笑道:“末將不知,不過定然是將門子弟。”

呂雄突然大笑起來,手中的木碗落在地上,湯水濺了一地。一旁的屠武驚疑地看著呂雄,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話,引得主將這般失態。過了好一會兒,呂雄的笑聲才逐漸平息了下來,他伸出手指指著自己道:“我是呂家的田客,父親是,祖父也是,至於曾祖父就不知道了,想來也是的。看來我的出身只怕還不如你,至少你父親還是自有田土的良民,不像我父親是寄食與人。”說到這裏,呂雄看到屠武臉上那副不敢相信的驚訝神色,突然感到一陣惡作劇的沖動。他站起身來,走到屠武身旁,壓低聲音道:“不要說我,就是大王他以前也是呂家的田客。那時候他和我一起在地裏挖土,在陣上廝殺,便和現在你我一般。”

聽到這般驚人的消息,屠武坐在那裏,目瞪口呆,一時間根本無法消化。雖然呂方並不忌諱自己出身卑微,曾經為人田客的事實,但是隨著他地位日高,聲望愈隆,部屬中對他的態度也日益變化。後來到江南之後,當地從軍之人更沒有幾個知曉他舊日出身,那些昔日的莊中子弟出於為尊者諱的原因,自然也不會說出那些呂方出身的事情,屠武這等剛剛加入鎮海軍之人又如何知曉,呂雄如非是在這孤城絕境之中,也不會說出這些事情來。

呂雄看了看雨霧中的淮南軍營,一副森嚴的氣象,不由得嘆了口氣,突然轉過身來,肅容對屠武道:“當年在呂家當土兵時,大王手把手教我如何練兵,如何行軍,如何宿營,沒有大王,我呂雄也沒有今日。此番若是你我能活著出去,大王昔日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如何?”

跌坐在地上的屠武聽到這裏,翻身撲到在地連連叩首,擡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淮南大營,前部督帳中。王啟年坐在幾案前,手中拿著十幾根算籌,口中喃喃自語,倒好似在算什麽賬簿一般。

“十七,十九,二十一,八,九,三十,加起來一共是一百零四。”王啟年費力的得出了結果,顯然這方面他並不擅長。他鄭重其事的在紙上記錄下結果,成功以後的他臉上並沒有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反而嘆了口氣道:“沒打一仗,就左營的半個指揮已經沒了六分之一的兵力,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還有更糟糕的呢!”這是帳篷的簾幕被一下子掀開,一陣冷濕的氣息隨著一條人沖了進來。

“知悌,右營那邊的情況如何,不會也這麽糟糕吧!”王啟年站起身來,進來的那人脫下擋雨的蓑衣,臉色青黑,頭戴儒巾,正是王啟年的記室參軍戚知悌。

“糟糕透了。”戚知悌擦了擦頭上的雨水,壓低了聲音:“幾乎每個都都有士兵發病,生病的士卒臉色發黑,身體發熱,昏迷不醒,大量腹瀉,沒幾天就臥床不起。少的一個都有五六人,多的有三四十,面對這麽多病人,那幾個醫生根本就束手無策。”

聽到戚知悌的陳述,王啟年的臉色越發陰沉起來,兩三天前有人通報說軍中出現染病的士卒,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將生病士卒隔離起來,好生醫治便是,卻沒想到隨後病勢便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各營不斷有生病士卒的消息報了過來,病症的情況也大同小異,都是臉色發黑,身體發熱,昏迷不醒,大量腹瀉,隨後就是大量的死亡。作為一個少時便從軍作戰的將門子弟,他很明白流疫對於軍隊的可怕,本來古代科學不發達,對於傳染性疾病就沒什麽辦法,更不要說軍隊這種人員集中,衛生條件差,又很容易遇到大量屍體的集團了。歷史上大軍遇到疫病,不戰而亡的例子可以說是屢見不鮮。最近的例子就是楊行密,廣德一戰,如果不是孫儒所領的大軍遇到瘟疫,孫儒本人臥床不起,無法迎戰,楊行密也無法一戰而勝,生擒孫儒。如今自己遇到這般情形,讓他如何不越發惶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