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受降(一)(第2/2頁)

那軍官看到四周那些本來還在圍觀的軍士圍攏了過來,個個都是要尋釁的模樣,不由得慌了神,趕緊抽回手,拔出腰刀晃了兩下,威嚇道:“爾等要作死嗎?還不快都給我滾回去,不然個個插箭遊營!”他雖然嗓門不小,聲色俱厲,可目光遊移,分明是在尋找退路所在。四周的士卒早就看出了此人的老底,只是圍了上來,目光中滿是嗜血的光芒。

眼看一場軍中嘩變就要發生,古代軍隊本來就是一個等級森嚴的暴力團體,而維持森嚴的等級的就是嚴刑峻法,於是上下之間本來就充斥了仇恨和恐懼,一旦維持這個等級的力量不復存在,這些仇恨和恐懼就會以千百倍的威力爆發出來,所以軍中嘩變與其他民變在血腥和殘暴程度方面要可怕的多。更可怕的是,嘩變流出的每一滴血都會要求千百滴血來補償,這本身就會為暴亂之火提供更多的燃料,讓其無限度的蔓延開來,每一個潛在的野心家都會巧妙的利用這個機會,從中謀利,直到這一火焰將所有可以毀壞的東西全部毀滅,這個火焰本身才會逐漸熄滅。

那校尉終於崩潰了,他丟下佩刀,瘋狂的轉身逃走,徒勞的想要從人墻鉆出一條逃生的通道。憤怒的士兵將他掀倒在地,狠狠的用腳猛踢他的四肢和軀幹。那軍官絕望的掙紮著,發出尖銳的求救聲,隨著時間的流逝,尖叫聲逐漸平息了,士卒們停止了毆打,散開來,在地上躺著一個奇怪扭曲著的肉體,除了不時抽搐的手指以外,沒有什麽能將其與一個活物聯系起來。

亂兵們氣喘籲籲地看著同伴們的面容,他們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表現——發泄後的滿足和疲倦,但是更多的是對前途的茫然和對即將到來的懲罰的惶恐,現在該怎麽辦呢?

“戧!”方才那個阻止軍官毆打同伴的士卒拔出腰刀,猛的在那軍官的屍體上砍了一刀,大聲喝道:“弟兄們,咱們現在只有抱成團來,才有一條出路,咱們每人都在這狗賊身上砍一刀,誰也別想脫了幹系,誰要是不砍就是想出賣兄弟的孬種,莫要怪我毛五不講袍澤義氣。”說到這裏,那士卒猛的虛劈了一下橫刀,臉上滿是殺氣。

場中稍稍靜了一下,那毛五身旁的軍士拔出刀來在那軍官的身上砍了一刀,接著又有人砍了一刀,拔刀斬屍的人越來越多,動作也由一開始的猶疑和緩慢而變得越來越堅決,很快那屍體便變成了一團草叢中的肉泥。

毛五站在亂兵叢中,現在其余的軍士都下意識的將他簇擁在中間,一道道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仿佛這個不久前還和他們是同儕的小兵現在成了他們的主心骨了。突然間好似一個神秘的精靈充滿了每一個人的胸膛,所有的人高聲喊道:“毛五哥,帶著我們幹吧!”

眾人的呼喊好似一杯烈酒灌進毛五的喉中,他只覺得全身一下子充滿了力量,他跳到一個小土丘上,高聲道:“大夥兒都是吃糧當兵的漢子,家小都在宣州,現在卻被王茂章那廝裹挾了去當叛賊,家中妻子如何脫得了幹系,不如隨我擒了王茂章那廝,回宣州為上!”

眾亂兵聽了,齊聲應和,便好似天上打下來一個霹靂,震得人從頭到腳麻麻的。於是毛五便領頭,帶了眾人向王茂章所處的帥帳殺去,路上軍士們見了,紛紛隨之合流,亂兵的聲勢越發大了。

王茂章端坐在帳中,雙手拄刀坐在一張胡床上雙目微閉,好似正在養神一般,背脊挺得筆直,在經歷了這麽多變亂挫折之後,他竟然全無變化,整個人便好似鐵打的一般。

這時外間傳來一陣喧鬧聲,隔著牛皮帳篷也聽不仔細,王茂章眉頭微皺正要站起身來,外間卻沖進了一名校尉,狼狽的撲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不好了,士卒嘩變了!”

王茂章皺了皺眉,臉上滿是厭惡的神色,一把將那校尉提了起來,喝到:“慌什麽,有話起來好好說!”

那校尉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不過話音倒是清晰了不少:“大帥,亂兵們往這邊來了,他們說要拿了你回宣州去,你快逃吧!”

“逃?”王茂章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這個可怕地表情讓那校尉不禁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還能逃到哪裏去?王某當年在青州面對朱三都是且戰且退,今日面對一群勞什子亂兵居然要逃,還不帶某家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