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萌生(二)(第2/2頁)

嚴可求平日裏古井無波的雙眼裏也泛起了一絲漣漪,當年那個嬌弱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少年,聲音也粗了不少。他突然想起自己死去的親生孩兒,如果沒有那滅門之禍,只怕也和眼前這人一般大小了吧,想到這裏,嚴可求心中不由得一陣劇痛,好似刀絞一般。

徐溫看到嚴可求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徐知誥,目光中滿是憐愛之意,一時間竟然忘了去接酒杯,腹中不由得暗想,知誥這孩子莫非是嚴可求的親生骨肉,否則眼神怎會如此奇怪。可如果這兩人是父子關系,那嚴可求為何這幾年來也不來探視一次,還有這人那次是被什麽人刺殺的,他身後一定有一個大秘密,倒是要小心提防。想到這裏,徐溫見嚴可求還是那般魂遊天外的模樣,只得低聲提醒道:“嚴先生!嚴先生!”

嚴可求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方才想一件事情,走神了,徐公見笑了!”

“無妨,無妨,嚴先生如今乃是大王股肱之臣,自然是事務繁忙,某家自然是體諒的很!”徐溫臉上堆滿了笑容,一雙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嚴可求,想要從那疤痕遍布的醜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徐公說笑了,大王府中謀臣如雨,我一個半殘之人,只不過充數罷了,哪裏敢說什麽股肱。”嚴可求謙謝道,讓一旁的徐溫失望的是,他始終沒有從對方的面容上找到什麽自己需要的東西。想到這裏,徐溫皺了皺眉頭,道:“廚房裏的那幾個家夥怎麽搞的,怎麽這麽久後面的菜肴還沒送上來,難道是睡著了不成。知誥,你去催催,再去取些熱水來溫酒。”

“是,父親!”徐知誥應了一聲,小步倒退到門前,方才轉身離去。徐溫支開了徐知誥,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對嚴可求問道:“某家有件事情一直不得其解,嚴先生可否為我解惑?”

嚴可求心知今晚的戲肉來了,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徐公請講,在下受徐公大恩,但有所知,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溫伸手向南方指了一下,低聲問道:“某家要問的就是,此次與鎮海軍的戰事還有轉機?”

嚴可求臉頰上的那道長疤一陣抽動,仿佛一條被抓住的蚯蚓一般,徐溫滿意的發現對方一直毫無端倪的神情總算有了一絲波動,就好似其下有著鯊魚遊動的海面一般,雖然還看不出什麽大的跡象,但是有經驗的漁人已經能夠從中感覺到危險的跡象。

“徐公何出此言,我軍雖有小挫,但根本之地尚在,淮南之地尚有精甲不下十萬,倍於呂賊,只要我軍同心一致,呂賊定然有授首的一天!”嚴可求的語氣激昂,倒和在朝堂之上的諫臣有幾分相似。

徐溫擺了擺手,好似將對方的激憤撥開了一般:“嚴先生說的有理,如果我軍同心一致,的確能夠勝過呂方那廝。”徐溫特別的加重了“同心一致”這四個字眼,看了看嚴可求的臉色,才繼續說了下去:“可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淮南還能夠同心一致嗎?說實話,如果楊渥沒有猜忌王宣州,局面就根本不會敗壞到現在這個樣子,這般耗下去,呂方遲早得分兵去救徽州,那時局面就會變得對我方有利!在那種情況下,我軍都沒法做到同心一致,現在難道還能做到?”

聽到徐溫連珠炮一般的反駁,嚴可求默然了半晌,終於低聲道:“大王年齡還輕,才會犯了這樣的錯誤。不過呂賊便如那巴山之蛇,貪得無厭,如果不收拾殘局,待其占了宣、潤、常三州,廣陵都將位於其兵鋒之下,我想眾將應該都能看到這點的,就算是為了去除外敵,也能夠團結一致。”

徐溫呵呵地笑了兩聲,起身替嚴可求斟滿了杯中酒,在其耳邊低聲道:“若呂方那廝見好就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