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王自生(二)(第2/3頁)

這話便如同一根導火線,引發了一陣詛咒聲,這些士卒剛剛慘敗於淮南軍之手,不少袍澤都喪於人手,豈有對淮南軍不痛恨的,只不過沒人挑起來罷了,眾人一邊罵,一邊用那破碗喝酒,不過半盞茶功夫,便將買來的半壇酒喝完了。王自生正要從懷中摸出錢來,魯四卻已經站起身來,大聲道:“大夥兒且稍候,某家且去弄些酒來。”說罷便搖搖晃晃的向外間走去,可過了一會兒,酒沒弄回來,外間卻傳來一陣哭罵聲,王自生正莫名其妙間,卻只見四周的士卒們個個臉上都現出奇怪的微笑,顯然其中有隱情,唯有自己不知。不待王自生開口詢問,旁邊有個口快的已經將其一一道來,原來方才外間那女子乃是個半掩門的,也販些私酒,這魯四是個單身漢子,與其有些露水姻緣,平日裏大半的餉銀倒都花在這婦人身上。只是這婦人對錢財看重的很,為人又十分潑辣,魯四此次逃命回來,身上一貧如洗,連那半壇酒都是眾人湊錢買的,若要賒欠,只怕是千難萬難。

王自生聽到這裏,才弄明白其中隱情,不由得心中暗笑,他年齡尚小,又投在王佛兒這等鐵打一般男兒麾下,對於男女之事還知曉甚少,方才外間那婦人長得身材瘦小,容貌平庸,便對魯四的作為頗為不屑。卻哪裏知道魯四這等軍漢平日裏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也沒什麽產業,哪裏又有哪個良家願意將女兒許配給他,只有和這等女子廝混。這時魯四從外間回來了,臉上多了兩道傷口,神情又羞又惱,身後傳來一陣女子的叫罵聲,那話語說的又快又急,王自生也聽不全懂,大約是窮軍漢還想喝酒的意思。

王自生不待魯四說話,便搶上前去,從懷中取出一貫錢來,塞到魯四手中笑道:“四哥,這裏還有些錢,且去買些好酒來,小弟今日要和眾兄弟們痛飲一番。”

魯四見狀不由得又是慚愧又是窘迫,急道:“這如何使得,今日我等是請兄弟來吃酒,如何還能讓王家兄弟破費,你且稍候,我再去想想辦法。”說罷便將那貫錢塞到王自生手中,轉身便要往外間去。

“我說使得便使得!”王自生一把拉住魯四,又將那錢塞到魯四懷中,笑道:“方才四哥兄弟兄弟的叫著,怎的此時又見外了,一貫錢而已,大夥兒喝得盡興才是要緊,再說這圍城之中,若是淮南軍明日打進來了,我留著這錢又有何用?”

魯四看了看王自生,見其神色誠摯,臉上不由得現出一絲苦笑,接過錢後轉身而去。不過片刻功夫,魯四便抱著一壇酒回來,眾人圍坐一邊喝酒吃肉,一邊閑聊,不知不覺間,王自生與眾人之間的界限已經消失了。王自生酒喝得並不多,只是將眾人話語中的有用信息牢牢記住。

“王家兄弟忒的不爽快,你怎的就喝這麽點酒呀!”對面的劉大問道,他注意到王自生已經兩次輪到他喝酒時只是淺淺的喝了一口,不由得有些不滿。

“你以為王家兄弟是你這種粗胚,大腿上挨了一箭還喝得那麽起勁,也不怕金創發作,送你到地府去!”魯四截口笑道,右手順手拍在劉大的大腿傷處,疼得他一聲怪叫跳了起來,惹得眾人齊聲哄笑。

待到眾人笑聲停了下來,魯四喝了一口酒,肅容道:“王兄弟你可是有什麽心事?若是信得過咱們,便說與咱們聽,俗話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不定大夥兒一合計,便能將這事給辦妥了!”

“魯老四說的不錯,喝了酸酒,吃了狗肉便是自家兄弟,還有什麽說不開的?”這卻是劉大的聲音,他已經忘了腿上的傷勢,滿臉都是誠摯之色。

王自生本欲隨便編個理由將這些人給搪塞過去了,可話到了嘴邊卻又止住了,他心中暗想:自己一個人便是有三頭六臂,在這洪州城中又能濟得什麽事,主公大軍遠在徽州,遠水救不了近火。可若是能將這幾人收入囊中,那可就不同了,便可靜觀其變,待到城破之時,說不定還能做出什麽事情來。想到這裏,他便裝出一副為難之色,低聲道:“四哥猜的不錯,我此次出行之前,渾家有了身孕,出發之前,我與渾家說多則四五月,少則一兩月,定然回到徽州,可如今困在這洪州城中,也不知道那渾家如何了,這叫我如何不憂心掛念!”

聽了王自生這番話,場中頓時靜了下來,這些兵卒固然有魯四這種孤身一人沒有牽掛的,可也有有妻子父母的,想起自己的處境,不由得覺得碗中那香醇的酒液也變得苦澀難飲,也不知是哪個低聲嘆道:“天殺的淮南賊!”

“說句大夥可能不愛聽的話,物必腐而蟲自生,淮南楊渥貪欲無窮,繼位之後,出兵侵擾的又豈止鎮南軍一家?如非鐘家兄弟自相殘殺,鐘延規獻了江州城給淮南賊?淮南水師如何能長驅直入,直抵洪州城下?列位又如何會有蓼洲之敗?鐘家兄弟內鬥,就算淮南軍不來打,也會有湖南、西南、荊南兵來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