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狡計(三)(第2/3頁)

洪州,東陽城,經過數日的苦戰。早已是另外一番情景,城墻外羊馬墻、壕溝等障礙物早已被清理幹凈,壕溝中,墻角下,四處橫陳著軍士和民夫的屍體,其間散落著損壞的攻城器械,在戰鬥的間隙裏,城墻外的空地上空無一人,只有不時跑過的野犬,撕咬著屍首,不時警惕的擡頭察看四周的動靜。

城墻上疲敝的守兵倚靠在女墻上呼呼大睡,這幾天的猛攻,淮南軍的攻勢晝夜不息,一浪高過一浪,已經將鎮南軍的守兵的精力壓榨的幹幹凈凈,主將鐘匡時每日裏只是躲在府中,也不出來激勵士氣,若非這些守兵家人妻小都在城中,破城之後便是玉石俱焚,只怕早就有人打開城門向淮南軍求降了。

王自生撿起旁邊的半塊胡餅,咬了一口。這餅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又冷又硬,險些將他的牙齒磕下來一顆。他絕望的將放下餅,口中喃喃地罵了一句。

這時一旁遞過來一只陶碗來,王自生擡起頭來,是一張同樣疲敝的臉。“這餅太硬了,得弄碎了再用水泡著吃!”說話那人接過那半塊胡餅,拔出腰間的小刀將其切碎,丟在碗中,又倒了點水進去,用小刀攪了攪,將陶碗遞給王自生:“來,這樣就好多了!”

王自生接過陶碗,拿了一塊塞入口中,果然浸透了水的餅要軟多了,雖然還是粗糲的很,但總算可以入口了,他滿意地笑了笑,將陶碗放到了兩人的中央,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對面那人也拿了一塊,於是二人便你一塊我一塊,不一會兒便將陶碗中的碎餅吃完了,連水都沒有剩。

“郎君,你這一身功夫俊的很,可行事卻不像是行伍歷練出來的,應該是將門子弟吧?”那人吃罷了餅,低聲問道。

王自生啞口無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對答,中國有俗語說“好男不當兵!”這固然是說戰陣上的廝殺危險,更多的卻是說當兵的苦楚。行軍打仗時,底層士卒必須背負著軍器盔甲,輜重食糧,到了營地還得挖土掘壕,伐木燒水,沒有片刻休息,更不要說吃的行糧更是難吃到了極點,粗糲無比,時常三兩日也未必能吃上一頓飽飯,便是最窮的佃戶只怕都勝過了。王自生雖然很小便在軍中,戰陣嫻熟,但畢竟身為王佛兒義子,又是在呂方的身邊做事,那些底層士卒的苦楚自然是經歷的少,結果被這等老行伍一眼就辨認出來了。

那軍漢見王自生沒有回答,知道是對方默認了,便接著說道:“這幾日的情況您也都看到了,吳賊的攻勢一日勝過一日,城外的屏障也給填的差不多了,他們有那麽多船只,若要拆了打制攻城器械,怎麽也用不完,咱們卻有兩人沒有援兵上來了,這般下去可不是個辦法呀!”

王自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這軍漢,只見他腰背有點佝僂,須發斑白,細看卻只有三十多歲,正是那種在軍中待了十余年的老兵形象,他在父親的麾下就曾經看到不少這種人。王自生知道這等老兵,眼光最是毒辣,尋常資歷淺一點的青年軍官,根本指揮不動的,他此番過來,定然有話說。便笑了笑:“你有什麽話便直說,這裏就你我二人,便是有什麽犯忌的話,我也只當沒聽見便是!”

“好!”那軍漢笑了笑:“既然如此,某家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您是將門子弟,應該清楚洪州守備全在蓼洲,只要蓼洲在手,洪州內外交通就不會斷絕,水軍可以進退自如,要是蓼洲一失,水軍就被堵在南塘中……”

“罷了,這些我都知道,你且揀要緊的說便是!”王自生擡了擡手,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那軍漢也不以為忤,笑道:“某家的意思是,眼看這洪州城守不住了,咱們替鐘家打得這麽狠,也算對得起他們了,但城破之後,總不能落得個沒下場吧!”

王自生沒有立即說話,他這幾日來進則先鋒,退則殿後,在所部士卒中的威望也是日漸提高,昨日魯四受了箭傷去城中治療後,他已經是這三百人的官長了,他留在這孤城之中自然不是為了鐘匡時賣命的,而是另有所圖,此時機會出現了,他卻分外慎重了起來,思忖了半晌之後,他才沉聲問道:“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東西?”

王自生這問話卻可作兩種解釋:其一是為什麽跟我說而不跟別人說,其二是為何和我說這些而不說其他的。王自生的此時的意思是第一種,那軍漢笑了笑,道:“因為郎君並非本地口音,沒有家室牽掛!”接著那軍漢不待王自生,一把扯開衣衫前襟,袒露出毛茸茸的胸口笑道:“某家也是了然一身,也有十幾個單身漢子追隨,這裏搜羅一下敢幹的也有百十人,也能做一番事業了,只要郎君給條出路,某家這條性命便賣給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