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夫妻(第2/2頁)

廣陵,自從徐、張二人發動兵變之後,城中的諸股勢力就好像水潭裏的遊魚,被突然扔入水中的落石驚擾,全都躲在了深水之中,反倒平靜了下來,可是這種平靜並不是真正的平靜,而是暴風雨前、台風眼中的那種沉悶的平靜,廣陵城內外的諸般勢力都在水下結盟、收買、恐嚇、勾結、博弈,等待著機會為自己在下一輪權力分食中獲得最大的一塊蛋糕。而讓所有人驚異的是,徐、張二人在發動兵諫,將楊渥身邊的親信殺的一幹二凈之後,城中並沒有接著發生大的變動,保持了良好的秩序,徐溫和張灝都表現出了驚人的克制力,他們只殺了親信本人,並未殃及家人,而且在控制了楊渥本人之後,也沒有呆在王府之中發號施令,大封親信以酬庸勞,也沒有劫掠府庫以自肥,恰恰相反,他們兩人都搬出了王府,封閉府庫,並且將手中的大部分軍隊駐紮在城外,當然在王府之中他們還是留下了一小隊親信,也將原先楊渥親信控制的東院馬軍吞並了,但是相對於其他藩鎮兵變之後的腥風血雨來說,徐張二人發動的這次“兵諫”實在是平靜的有些過分了。

亂世中的百姓是一種記憶力很差的動物,不過大半個月時間,廣陵城中的百姓便幾乎把不久前發生的那次兵變給忘記了,反正生活也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城頭上依然插著“楊”字大旗,黍米鹽菜依然還是那個價格,在緊閉了一天之後,城門依舊大開,城外運河碼頭上依然停滿了各地來的船只,載運著全國各地的各種貨物,廣陵依舊是那個唐末第一的揚州城,如果一定要說有發生了什麽變化的話,就是那個驅鷹趕馬,五陵年少的吳王楊渥現在不再橫行城中,這應該算是個好事吧!

可是這一切在那些有心人的眼裏就有意味著另有深意了:其一:徐、張二人之中至少有一個人不是簡簡單單的武夫,他不但有能力把楊渥從權利的寶座上推下來,還有能力維持住廣陵的局面;其二這兩人沒有取楊渥而代之的想法,起碼現在還沒有。那些有心人在看到這一切之後,也做出了這樣或者那樣的決定,但是在西征大軍的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之前,這些聰明人都不會下注的,他們會等到風險的泡沫被現實的冷風吹得差不多的時候,才會低下頭去爭奪杯中的美酒的。

淮南節度判官府,這本是周隱的府邸,楊渥得到西征大軍取勝的消息後,便報私仇,將周隱殺死,還將其親族族滅。此事之後,這府邸便空了下來,相鄰的坊裏傳說那裏晚上便鬼聲啾啾,便是白晝裏路過的行人也貼著另外一邊的坊墻行走,盡量離得遠些,免得沾到鬼氣。結果就是白晝裏這宅子也是門可羅雀,仿佛鬼宅一般。

已經是初更時分,判官府外更是冷靜,巡邏的弓手武侯都盡量繞過此地,便是一夜也未必過來一次,於是此地便成了有些有心人得暗中商議那些見不得人勾當的地方。一黑衣男子鬼鬼祟祟的到了側門處,看看左右無人,才輕輕地敲了敲門,三輕兩眾,不一會兒門便被無聲地推開了,那人便鉆了進去,在府中拐了兩個彎,到了一處偏僻小院,進門那人回過頭關門來,月光照在那人臉上,只見其雙眉入鬢,鼻挺目深,生的頗為英俊,卻是已經暗中投靠呂方的江淮宣諭使李儼,只見其拱了拱手,問道:“您約在下在這裏相見,卻不知有何指教。”

帶路那人笑了笑,斂衽還了一禮:“小人何等身份,如何敢指教李宣諭這等人物,今日不過是受了幾位相公所托,求托李宣諭一件事情罷了。”

李儼皺了皺眉頭,他雖然名義上是朝廷官屬,地位十分高崇,但實際上在廣陵城中過得十分落魄,如非呂方暗中接濟,連頓好飯都吃不上,相比路邊的乞丐都好的有限,而且由於他身份特殊,還不能隨意行動,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簡直就是個囚犯,只不過圈禁的範圍大些罷了。這樣一來,他在這廣陵城中自然也沒什麽地位可言,莫說是出鎮一方的守臣,便是稍微受寵點的將吏,見了他李儼也沒啥好臉,可這人口中所稱的相公,定然身份不低,卻還卑辭相求,定然是非同一般之事。此時的李儼早已歷經人情世故,心下已經有了分較,笑道:“卻不知是哪幾位相公,有事要吩咐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