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戰後(一)(第2/3頁)

朱瑾搖了搖頭,嘆道:“只怕不是這麽簡單,就連在衙門裏打官司,也不是有理的一邊就贏,還要看看哪家財雄勢大。這一仗敗下來,我朱瑾已經將手中本錢輸的幹幹凈凈,幾乎就是光棍一個,而李簡他們兩個雖然敗的也很慘,好歹還有宣、潤二州的地盤還在手中,在徐溫眼裏,一百個我的分量也沒他們兩個重,這種官司不打也罷,鐵定是我輸了。”朱瑾雖然外表豪勇,但並非圖逞勇力之徒,否則也無法和朱溫相爭十年,方才分剖一番,讓那牙將期期艾艾道:“怎麽會這樣?這麽說咱們回去定然是死路一條了?”

朱瑾搖了搖頭:“死路一條是不至於,不過最好的結局也就是給口閑飯吃吃,權當養個閑漢罷了!”

聽到朱瑾這般說,那牙將頓時目瞪口呆,他拼死報著朱瑾逃了出來,為的就是回去後得到朱瑾的賞識,更上一層樓,可聽朱瑾這般說,連朱瑾本人都只有碗閑飯吃,他這番辛勞自然是打水漂了,想到這裏,他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後悔,心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倒不如先前在營中死戰,要麽痛痛快快戰死,要麽多帶點兵出來,也好多點本錢。”

朱瑾淡淡地看了那牙將一眼,已經猜出了對方的心思,他自己就是一個典型唐末五代時的武夫,對這等武夫的心思自然是明白得很:不能說這些武夫對上位者沒有一點忠誠心,但所有的忠誠都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上——上位者能夠給他們帶來更多的恩賞和進遷,如果沒有這些,即使最忠誠的武夫也會立刻變為路人。朱瑾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自然不會對屬下在忠誠上有更高的期望。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立刻指出一條明路來,這些剛才還是忠心耿耿的屬下立刻就會變成兇狠的叛徒,方才一路上他在馬背上一言不發就是在考慮這些。

“其實我們還有一條路可以走!”朱瑾突然說道,仿佛是無意間,他口中的“我”字後面多了一個“們”字。

“還有一條路?什麽路?相公快說呀?”那牙將方才還在失望的深淵中,立刻又被吊起了胃口,趕緊問道,聲音滿是擊破之意。

朱瑾笑了笑,滿意的注意到十余個軍官也都湊了過來,滿懷期待地等著他的回答,就連四周的士卒也有不少停止了進食,豎起耳朵偷聽這邊的談話來。

“你們以為呂方如何?”朱瑾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便笑著拋出了自己的香餌。

“呂方?鎮海軍的大頭目?”那牙將一時間還沒有會過意來,過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地問道:“相公的意思是要去投降呂方?他不是咱們的死對頭嗎?剛剛打得我們慘敗呀!”

“不錯,他昔日在淮南軍時向我請教過騎戰之術,我還送了他十幾匹戰馬,也算是有些交情!”

四周的軍官們聽到朱瑾的話語,現實靜了一下,旋即便交頭接耳起來,其實唐末五代時候,軍閥混戰,朝為仇寇,暮為賓友的大有人在,楊行密和錢繆就是典型的例子,兩家先是在董昌之亂時先打得不可開交,後來武勇都之亂時,為防止呂方與田覠消滅錢繆後坐大,楊行密一面與錢繆聯姻,一面派李彥徽到田覠軍中,強令其退兵,為後來的田、安之亂留下了伏筆。這些軍官也不是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只是還有些東西沒有落實,他們還有些心下不安罷了。

過了半晌,那些軍官靜了下來,那牙將轉過身來,叉手行禮問道:“呂節度有勇有謀,據有兩浙之地,相公又和他有舊識,投靠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等親眷都在廣陵那邊,只怕會有牽連,而且現在我方慘敗,這般投靠過去只怕被人看輕了。”

朱瑾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松了口氣,看來他這些手下對於投降倒看的很淡,反倒害怕被對方看輕了,這倒好辦了。他笑了笑,沉聲道:“武進城下一戰,淮南不但江東之地難保,而且徐溫還輸光了在淮南安身立命的本錢,他現在恐怕最急的事情就是和呂方議和,好空出手來對付內部的敵人,穩固自己的地位,哪怕割讓江東的地盤也可行。呂方這一仗雖然贏了,可也是險到了極點,對於沙陀鐵騎的威力也了解得很,眼下史儼既然已死,和這些沙陀鐵騎關系最近的就是我了,我若去投他,他便能通過我收容那些潰散的騎兵,以呂方的胸懷遠略,又豈會看輕了我?只要呂方看重我,又豈會容許徐溫為難我等在廣陵的家小?你們還擔心什麽?”

朱瑾這一番話說完,眾人胸中的疑慮早就被排遣的幹幹凈凈,臉上滿是興奮之色,那牙將第一個跳了起來,笑道:“相公果然相公,這腦子就和咱們不一樣,這麽一說就都清楚了,咱們立刻動身,去投降呂節度。”說著就要轉身去收拾行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