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故舊(第2/2頁)

米志誠聽了呂方的話,趕緊應道:“人生得意事莫過衣錦還鄉,大王久鎮丹陽,今日與父老共慶,乃是人間幸事耳,至於為安公立廟,不但能顯現大王知恩圖報,也能彰顯廣陵楊氏濫殺忠臣之惡!”

呂方聞言也不回答,只是引領米志誠一同坐下,心中卻暗笑此人雖是武夫,信口雌黃的功夫也是一流,那安仁義於自己固然有大恩,但所作所為和忠臣差的只怕有十萬八千裏,楊行密殺他也是無話可說,看來這米志誠倒也不是什麽耿介之人,自己要讓他掉頭對付淮南,倒也用不著什麽功夫。

眾人坐下,酒過三巡之後,場面氣氛便慢慢活絡了起來,那些鄉人平日裏能喝到口也不過是些鄉酒,味道薄的很,酒量也窄的很,現在帳中上的卻是上好的醇酒,幾杯入肚,也就將先前老丈的叮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有的覺得帳內熱,扯開了衣襟,袒露出胸腹;有的喝多了幾杯,便扯住往來婢女的衣襟,說些鄉間葷話,上首的呂方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倒是那為首的老丈臉色越發青紫,便好似一只生茄子。

米志誠在呂方身旁,看呂方一邊飲酒,一邊笑嘻嘻地看著下面村民調戲婢女,不時還用丹陽土話說上幾句,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倒是把自己晾到一邊去了,不由得心急如焚。他心裏清楚像自己這種降將,身價最高的時候就是剛剛投奔到對方那邊的時候,若是沒有在一開始向對方表現出自己的價值,後面的日子就會越來越難過。想到這裏,米志誠便湊近呂方身旁,附耳低語道:“呂公,如今您兵強馬壯,艨艟如雲,已經盡得江東之地,而淮南那邊主弱臣疑,分崩離析,廣陵一夕三驚,為何您不領兵渡江,收淮南之地,成就一番霸業呢?”

呂方卻是搖頭笑道:“世事自有天命,豈能強求。呂方不過淮上一介布衣,居一州之長已屬非分,如何還敢貪得無厭,奢望淮南之地?更不要說廣陵乃是故主之地,呂方受楊王大恩深重,豈能與其後裔再動幹戈,做那不義小人?”

聽了呂方這番話,米志誠不由得被對方臉皮厚度給氣的目瞪口呆,腹中不由得大罵:“你說為一州之長就屬非分,可從董昌之亂算起,兩浙哪次變亂少了你呂方,地盤由一縣到一州,由一州到兩州,到最後別人都完了,兩浙十三州都成了你的地盤;你說不願做不義小人,可出兵奪取江東之地的時候怎麽又想不起來了?”只是眼下形勢比人強,他只得強笑道:“呂公果然高義,只是現在廣陵卻不是在楊王子孫手中,呂公若是出兵,卻是去小人,清君側,任誰聽了也得翹起大拇指贊上一聲好!”

呂方眼珠一轉,笑道:“米相公休要欺我,如今淮南道節度使,弘農王正是先王之子。”

“弘農王不過垂髫之齡,如何能執掌大權,廣陵軍政大權在那親軍左右衙都指揮使徐溫手中,若非這奸賊獨領大權,迫害忠良,在下又如何會渡江投奔呂公?”說到這裏,米志誠沉聲道:“武忠王嫡子繼位後,便是被這奸賊所害,之後大權便落在此人手中,才朝政日非的。”

呂方看了那米志誠一眼,心中暗想徐溫固然並非純臣,你米志誠只怕也是好人有限,楊渥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卻要掌握著廣陵大權,在你們這些老滑頭環伺之下,便如同少兒持千金過鬧市一般,危險之極。不過表面上呂方卻裝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半信半疑地問道:“米公說楊渥乃是為徐溫所殺,可某家卻聽說乃是張灝所殺,徐溫隱忍良久,尋機殺了張灝,為舊主報仇,乃是一個大大的忠臣呀!”

“呂公良善,為人所欺呀!”米志誠跌足嘆道:“那徐溫與張灝兩人分掌淮南親軍,相交莫逆,勢力相差無幾,豈有張灝撇開徐溫能夠獨自謀逆的道理?若是徐溫當真未曾於謀,只需將張灝惡事公之於眾,引兵討伐即可,兩人兵力相差無幾,又是以順討逆,又何須幾個月後才報仇的道理?分明是這兩人同謀,後來又分贓不均,自相爭鬥,徐賊以計殺張灝罷了!”

“原來如此!”呂方裝出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拱手謝道:“多謝米公開解,若非如此,呂某今日還蒙在鼓裏,為徐賊所欺。”說到這裏,呂方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罵道:“楊王待他何其大恩,彼卻殺恩主之子,他日定當不得好死。”

米志誠見呂方這般,才松了一口氣,趁熱打鐵道:“古人雲”天道好還!“呂公何不彰大義於天下,起義兵,渡江討賊,彼輩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呂方卻顯出一副猶豫的模樣:“米公所言甚是,只是淮南承武忠王遺教,兵精甲於南方,呂某只怕力有未逮。再說我若出兵,淮南百姓只怕以為我是以討賊為名,其實是為了一己之私,侵攻故主,齊心相抗,那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