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盜馬賊(一)(第2/3頁)

呂潤性輕輕的用大腿夾了一下坐騎,訓練有素的坐騎的步伐變得平穩了起來。他嫻熟的取出三支羽箭,搭上一支上弦,剩下兩只則分別夾在無名指和中指、中指和食指之間,接著大腿微微用力,讓屁股微微懸空,拉滿角弓,瞄準了約莫二十步外正在寨墻上正大聲呐喊的漢子,松開了弓弦。羽箭準確的射穿了目標的右胸,呂潤性並沒有看自己是否射中了目標,只是像過去千百次練習中那樣的彎弓搭箭,瞄準下一個目標射去。

戰鬥進行的比呂潤性預料的還要順利得多,還沒等尾隨騎士的步卒沖進寨子裏,戰鬥就結束了。四五十條衣衫襤褸的漢子東一堆西一堆的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地看著眼前這些騎著高頭大馬,幾乎武裝到牙齒的襲擊者,這讓那些臨時充當弓箭手和步卒的貴戚子弟非常失望,畢竟他們還希望多斬首幾級,能夠在呂潤性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勇武。

呂潤性跳下戰馬,目光掃過地上的屍體,死者面孔朝地倒在地上,一條深深的傷口出現在脖子上,泛白的肌肉向兩邊翻開,依稀可以看見裏面斷裂的頸骨,整個頸部以一種很奇怪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此人是被敵人從背後追上來一刀砍中要害而死的。呂潤性伸腿將屍體翻了過來,衣襟松開了,露出了枯瘦的軀幹和鼓出的小腹,一根用火烤硬了一端的尖木棒露了出來,顯然這就是他的武器。

“什麽山賊,這分明是一群饑民!”呂潤性皺了皺眉頭,轉身對緊隨在身後的護衛首領說道,屠殺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饑民的讓他感覺很糟糕。“我記得這兩年江東都是大熟呀,怎麽會有這些饑民?”

“這個?”護衛首領的臉色變得奇怪起來,仿佛有什麽話想要說出口又不敢說似地。看到他這般模樣,呂潤性心情變得十分糟糕起來,叱呵道:“有什麽話就快說,這般吞吞吐吐的作甚!”

呂潤性的嗓門很大,寨子中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呂潤性和一旁的護衛首領身上。護衛首領見狀只得低聲道:“稟告殿下,這兩年的確江東大熟,但大王對外年年用兵,對內則是大興土木,淮南、江東百姓征調負擔極重,便是風調雨順的年景,百姓也就是粗安而已,若是稍微碰到點不順的。”說到這裏,那護衛首領便閉口不言了,但語中未竟之意卻是明白得很。

呂潤性臉色變得慘白起來:“不會吧?這裏離建鄴城不過二十裏的路程,我記得父王曾經說過淮南東西兩道、江東、江西賦稅皆調運城中,光是城外裕豐、常平二倉積谷便不下兩百萬石,足夠十萬軍數年之用,又豈會缺糧?”

“這個,這個!”那護衛首領臉上滿是為難之色,低聲道:“小人不過是一介武人,見識短淺,這等軍國之事,殿下還是莫要為難小人了吧!”

呂潤性目光緊盯著手下的雙眼,那護衛首領低下頭去,兩旁的護衛們也有意無意的將目光閃開,避開呂潤性逼人的目光。正當此時,一旁突然有人大聲喊道:“他們不敢說,我來告訴你為什麽吧!”

呂潤性擡頭向聲音來處望去,只見說話的卻是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是寨子俘虜中的一員,那漢子看到呂潤性朝自己這邊看過來,不但毫不畏懼,反而毫不示弱的對視,目光中滿是挑釁之意。

那漢子一旁的一名貴戚子弟見他居然膽敢站對呂潤性說話,頓時大怒,上前一鞭便抽在對方臉上,怒聲喝道:“大膽,你這狗一般的東西,也敢與殿下站著說話,還不給我跪下!”

那漢子臉上挨了一鞭,頓時皮開肉綻,滲出一條血痕來。他卻硬氣的很,不但不下跪,反而怒目盯著那鞭打他的貴戚子弟。那貴戚子弟見狀大怒,正要拔刀殺人立威,卻聽到呂潤性沉聲喝道:“退下,讓他說話!”連忙躬身退下。

呂潤性上前一步,打量了一會那說話漢子,沉聲道:“你說為什麽並不缺糧,卻又這麽多饑民?只要你說的有理,我不但不怪你,還免了你的盜馬之罪!”

“那個要你免罪!”那漢子冷哼了一聲,高聲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吳王呂方,他年年征兵征糧,對外打仗,還大修宮室。強壯漢子不是被抓去當兵就是被抓去修城,挖河,留下孩子女人在家裏挨餓。莊稼人辛辛苦苦種出一鬥谷子來,他就要拿去九升,寧可把老百姓一個個餓死,也要拿人都舍不得吃的谷子用來喂馬;我們餓的實在沒辦法了,才拿回我們自己谷子喂大的馬充饑。你說我是盜馬賊,我說你們一個個都是大盜賊,那個自稱吳王呂方便是你們的頭目,是最大的盜賊!”

那歡子這一席話說出來,場中立刻靜了下來,無論是趴在地上的流民還是四周圍觀的護衛們都被他膽大妄為的話語驚呆了,不少貴戚子弟睜大眼睛,長大最大,呆呆地看著那個衣衫襤褸,臉上尤帶一記鞭痕的漢子,連發怒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