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進軍(一)(第2/3頁)

“吳軍剽輕而不利久戰,彼新勝之後,不可與其爭鋒,何況我軍新集,多為訓練不久的新卒,豈可浪戰?末將以為當持重勿戰,求西京宿衛之師增援,待其兵老士惰,吾師大集,再擊其歸師,當可全勝!”這次說話的是都虞侯劉訓,這是個粗壯的漢子,一道從右額角眼神到左頰的傷疤將他紫黑色的臉龐劃成兩個部分,讓這張本來生的頗為端正的臉龐多了幾分猙獰,由於山南東道的都指揮使和副都指揮使的位置都空缺著,身為都虞侯的劉訓實際上已經是山南東道梁軍的最高將領了,他對於手中梁軍的情況十分了解。由於山南東道的周邊沒有強大的敵人,加上承擔著沉重的糧賦負擔,當地梁軍無論從數量和訓練程度相較於河南、山東、關中、河中的梁軍來說,戰鬥力要相距甚遠。只是在吳楚嶽州之戰後,荊襄一帶的戰局已經明朗,孔勍這才開始征集壯丁,編練新軍,準備進取江陵,經略吳楚,由於呂方在淮東的佯動,使得梁國在荊襄方向投入的資源變得相當有限,自然孔勍編練新軍的速度也快不到哪裏去,直到楊劉之戰後,北方晉軍的壓力減小,孔勍才獲準截留部分本來運往西京的糧賦,大舉編練新軍,在這麽有限的時間內,自然練不出什麽精兵。劉訓自然不會用這種軍隊和吳軍進行冒險的野戰。

方才那發言的青年將領聽到劉訓的意見,大聲反駁道:“可是如今城外田禾茂盛,吳軍根本不需考慮轉運之憂,我若持重不戰,彼大可就食於我,大略四方,攻取漢江諸城,我以饑兵困守城中,便是西京援軍趕到,無糧也不過是等死而已?”

“那我則選精騎為遊軍,尾隨其後,若分兵劫掠,則擊其歸師!”

兩人的爭辯越來越激烈,雙方的支持者也用同樣的熱情相互攻擊,很快,爭論就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但是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因為兩個方案都有著不可避免的弱點,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孔勍身上,等待著他的仲裁。

“傳令下去,各縣焚毀田中尚未收割的糧食,遷徙百姓,堅壁清野,以待吳師!”孔勍揮手制止住還想繼續爭論的手下,沉聲道:“慈不掌兵,兵法之道本就是你死我活,你們快去執行命令,拖延抗命者軍法處置!”

樂鄉城,雖然此城的周長不過二裏左右,就算是鄉間有些大點的塢壁面積上都比它大些,但夯土制成的城墻又高又厚,女墻、馬面、望樓、甕城、射塔一應俱全,城外的壕溝裏也引入了流水,這座位於荊州和襄州邊境線上的堅固的小城暗示了先前高季昌和他的鄰居的惡劣關系,它既是抵禦荊南軍侵掠的第一座堡壘,又是梁軍入侵荊南的發起點。現在整個襄州就好像這座小城一般,向新的入侵者敞開了大門。

南門城樓上已是一片廢墟,半天前,吳軍就是從這裏攻入樂鄉城中的,隨處可以看到守軍的屍體和建築物的碎片,這都是長炮轟擊的效果,相對於臼炮,它的彈道更為平直,也更為準確,經過這麽多年的訓練和技術積累,吳軍炮兵可以在兩百步(三百米)以內用實心彈打中一間農舍,在這個距離內,無論是女墻、壁壘都是沒有作用的,實心彈不但可以打穿這些障礙物,而且四濺的碎片還會加大炮擊的殺傷效果,其速度足以將附近那些倒黴蛋送上西天,沒有見識過這種戰術的梁軍守兵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吳軍前鋒的炮兵輕而易舉的將守兵趕下城樓,然後選鋒用雲梯登上了城樓,在付出了微不足道的傷亡之後,樂鄉城內的守兵便投降了,他們的將領在第一輪炮擊中就受了重傷,很快就死了。

呂潤性坐在南門外的一個驛亭中,正狼吞虎咽的吃著幹饢和肉幹,這是他的午飯,雖然樂鄉城就在四五百步外的地方,但他甚至不願意花上一點時間進城去吃上一頓像樣點的午飯,這個年輕人在他嚴酷的父親的訓練下,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上早已習慣了軍隊中的嚴酷生活了,無論是行軍中粗劣的食物,還是背負著被士兵昵稱為“吊杆”的行李架一天行軍五十裏,上面裝著頭盔、盔甲,武器、水囊、毛毯、挖掘工事用的鶴嘴鋤或者短鍬等重達四十五斤的物品,他都可以甘之若飴。因此,雖然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但呂潤性還是很快就贏得了那些身經百戰的新軍士卒的衷心愛戴。對於這次經略荊襄的戰役,恐怕沒有人能夠比呂潤性自己更明白勝負的關鍵就是時間了,在戰爭中,損失的士兵可以重新征集,丟失的土地可以重新奪回,唯有失去的時間是再也回不來的。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那些對自己的有利的條件都會失去:那些現在還精力充沛的士兵會變的疲倦厭戰;堆積如山的糧食和軍資會漸漸用完;敵軍的脆弱的新兵也會逐漸變為堅韌的老兵;天氣也會變得寒冷,草木凋零,只能從後方轉運糧食。最重要的是,來自西京洛陽甚至開封的援兵的到來會改變雙方的兵力對比,將戰爭變得曠日持久,這對於後方還沒有穩定的自己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