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喪禮(第2/2頁)

“邈佶烈,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你是要抗命不成?”對面立刻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眾將立刻讓開來,露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生的身形高大魁梧,豐滿的臉頰甚至有點肥胖,正是剛剛從幽州趕至魏州的檢校侍中、盧龍節度使周德威。此人勇且多謀,屢建戰功,領兵鎮守幽州,抵禦契丹人的進攻,平日裏與李嗣源不和,李存勖生前讓張承業將此人由幽州召回,便是為了與李嗣源相互制衡,使其無法奪取其子的權位。

周德威的話語撕破了李存勖死後那層貌似平靜的畫皮,屋中的氣氛立即緊張了起來,諸將紛紛和平日裏交好的同伴靠攏,手扶刀柄,目光閃動,尋找出路。李嗣源臉上神色還是平靜的很,沉聲答道:“陽五說差了,某並無他意。正好今日諸將皆在,邈佶烈並無非分之想,只是不欲無功而受賞罷了。只有一件事情,想要請大王應允!”

周德威聞言,冷哼了一聲,也不再說話。上首的李繼岌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趕忙笑道:“總管有何事,只管說便是,只要是本王做得到的,絕不會拒絕。”

“邈佶烈所求無他,請大王統領六軍,渡河擊賊!”

如果說方才李嗣源的話語是在室中扔下了一只碟子,那此事就是投下了一枚炸彈,驚得眾人目瞪口呆,他們萬萬沒想到李嗣源會在這個時候要求李繼岌統兵攻梁!

李繼岌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起來,他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張承業,仿佛要向這個熟悉的老人尋求幫助。張承業低咳了一聲,答道:“總管此言差矣,先王屍骨還未曾下葬,又是冬季,並非進兵的良機呀!還是修養年後,再尋機進兵吧!”

李嗣源擡起頭來,兩頰數道傷痕露出血跡來。他亢聲答道:“昔日先王繼位之時,內外交困,粱賊圍攻夾城經年,形勢惡劣於今日百倍。然先王卻以喪服治戎,引軍長驅,大破粱賊於粱賊,老賊由此喪膽。今先王棄群臣而去,士卒疲敝,盟國離心,正當渡河擊賊,以定人心。粱賊良將精卒皆已南下,余者不過老弱庸碌之輩罷了,所持不過河險罷了,如今天寒封凍,正是我鐵騎擊敵的良機。先父辭世時,以三矢相贈,言報得仇傂之人方為子孫,如今二矢已報,尚有粱賊未曾授首,先王言及此事,無不痛哭流涕。望大王勿忘大仇,渡河擊賊!”

李嗣源言至於此,張承業也不禁啞然。原來當年李克用病死,李存勖繼位之時,內有叔父李克寧企圖奪位,外有梁軍包圍了河東屏障的上黨潞州,形勢萬分險惡。而李存勖不愧為當世英傑,其剛剛辦完喪事便在張承業的幫助下設計殺死了李克寧,然後立即領兵出發,救援潞州守兵。當世梁軍已經包圍潞州經年,修築了兩道長圍,一道對內,一道對外,駐軍其中,是以稱之為夾城,持其堅固,又以為李存勖剛剛繼位,權位不穩,不可能出兵援救。結果被晉軍乘大霧突襲慘敗,自此粱晉之間的局勢為之一變。朱溫得知後大驚,說:“生子當如李亞子,克用為不亡矣!至如吾兒,豚犬耳!”張承業也是親身經歷此事之人,想起先王李存勖的剛勇果決,再看看一旁唇青臉白的李繼岌,心下不由搖頭。

“李總管所言雖然有理,但如今形勢已變,豈可一概而論?”周德威眼見的李嗣源的話語打動了場中大部分人,趕忙開口道:“當年潞州被圍,先王也是不得不行險,如今晉軍已經兵臨河上,已居地利。如今士心搖動,若是行險渡河,戰況不利,只怕河北諸州分崩離析,先王百戰而得的州郡也會不復為我所有了。”其實周德威反對進兵的最重要兩個理由卻沒有說出口,其一是他不認為李繼岌有其父那樣的指揮才能,在這樣一個統帥下行險渡河,在軍事上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其二便是一旦渡河,軍隊中實際上的統帥便是身為晉軍首將的李嗣源,這樣李繼岌就會落入對方的控制之中,成為一個傀儡。而且如果真的打贏了梁國,從中獲利最大的也是李嗣源,從這個角度來說,梁國這樣一個外敵的存在對於李繼岌來說是非常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