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呂馀慶的表演

此事傳出之後,呂馀慶已經淪為天下笑柄,至此也恨死了葉塵,這對他這樣示名譽勝過生命的文人來說,實在比殺父殺母之仇還要重。

但因為趙匡胤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最終還是將其繼續留任參知政事。呂馀慶也知道自己名聲已經被葉塵徹底毀了,這大年半來便一直是以一位諍臣的面目行走於朝廷之中,所以先前議論調查欽差遇刺一事時,只有他敢站出來,反駁皇帝陛下的意見。

只是大臣們都以為陛下此時心中一定震怒,所以都有些畏怯,即便是敢於直言的呂馀慶,也沒有如往常那般只是一揖為禮,而是直接跪了下去。

可是他沒有想到,端坐於龍椅之上的陛下,竟是沒有聽清楚自己說什麽,竟似是走神了!

而皇帝先前走神裏唇角帶著的一絲笑容,也落在了眾臣子的眼中,大臣們心中犯著嘀咕,心想陛下是想到什麽事竟如此高興?難道他心裏並不如文武百官們所猜想的那般震怒?

不可能,大臣們在心裏搖著頭,這些自以為精明已成天性的大臣心中,感覺皇帝陛下這抹笑容就多了一絲神秘莫測的意味,不由群心顫栗。

“請陛下三思,那城弩編號雖屬晉陽,只是……這個線索未免也太過……”呂馀慶思考了會兒,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太過明顯,總覺著應該是真正的奸人刻意栽贓,還請陛下三思,收回先前那道旨意。”

皇帝笑了笑,這才明白呂馀慶驚懼的是什麽,揮揮手說道:“起來回話,這麽大年紀的人了,不要動不動就學人跪著進諫。”

這話顯得很溫和,而皇帝的溫和卻透露著一股自信與穩定,似乎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眾大臣先前還在擔心陛下對於朝廷的控制,此時看著這一幕,卻忍不住咋舌自責,心想自己怎麽可以這麽糊塗,龍椅上這位是誰?可是大宋國已經快要統一天下的開國大帝。

“朕在軍中設立監軍一職,可不只是針對北大營,而是要在我大宋軍隊中所有軍指揮使以上軍隊中都要設立監軍,並且監軍人選是從宮中內廷中挑選,不會對朝廷運轉有任何影響。”皇帝微笑著輕輕捋了捋頜下的短須,說道:“另外,李繼勛那裏,你們不用擔心他會有什麽想法,既然葉塵遇刺一事牽連到他,他當然要解釋一下,朕相信他,讓他駐守邊疆,北防契丹,功在天下,朕當然不會心疑,只是此事總要有個決斷,總要說清楚。”

呂馀慶抹抹額上的汗,感覺自己今天的表現不說恰到好處,也差不多了便有些困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歸入列中,他這大半年雖然看似是一名諍臣,實際上卻是在揣摩皇帝的心思,在大多時候配合皇帝將一些事情做得更漂亮完美而已。

……

……

趙匡胤因為知道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所以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事兒,他也沒有如臣子們想像中的那般憤火,身為帝王,保持必要的神秘感以及亙古不為的平靜,以顯示自己的不動如山、天下盡在朕手中……更何況葉塵並沒有死。

葉塵如果在山谷裏被殺死了,對於宋國皇帝來說,這就是一個刑事案件。

葉塵既然沒有被殺死,刑事案件就變成了政治事件。

但凡偉大或者昏庸的政治家,在處理政治事件時,都有一個共通的特點,那就是不著急。前者不急是因為胸有成竹,後者不著急,是棘手不知如何下手。

趙匡胤自然是前者,但因為這件事情有著尋常大臣並不知道的內因,其中牽扯到的根本不是北大營李繼勛而是西北大營的慕容延釗,且處理起來極為麻煩,根本是不能有任何著急的,所以趙匡胤索性沉下心來,穩穩的處理此事。

在全軍軍指揮使以上軍中設立監軍一職,是葉塵的建議,是想以此為借口先正大光明的派幾人到西北大營中看看形勢情況。但趙匡胤是答應了,可是除了到西北大營的幾名監軍將由華夏衛府探子假扮內廷太監擔任監軍之外,其它大軍的監軍直接被趙匡胤從內廷太監中挑選了。

葉塵後來從辛石那裏得知,從內廷中挑選監軍是王繼恩對趙匡胤的建議,這一度讓葉塵對其居心很是懷疑,特別是擔心派出的那些監軍會不會被王繼恩在裏面摻雜了聖堂或者趙光義的沙子,但結果這些監軍人選是從與王繼恩一直沒有什麽關系的武德司裏面挑選的,這才讓葉塵稍微放心了一些。

……

……

於濕後朱黑混雜的宮墻下行走,於圓間經冬耐寒的金線柳下經過,大宋宮中湖泊已然結冰,秋日哀草卻沒有承接瑞雪的榮幸,早已被雜役太監們清除幹凈。

沿路一片整潔下掩蓋著的荒蕪。

皇帝當先一人負手行走於闊大的宮中,四周沒有一個人敢過於靠近,後方辛石領著一幹太監,捧著大衣暖壺小手爐跟在後面,小碎步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