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六只海東青

相對於作為攻城的一方,能在城外任何地方架梯子的遼軍,城內上下城墻的石階則往往是固定的。城墻上方的戰鬥強度太高的時候,守城器械就隨時需要補充,這導致石階上擁擠大量的人群,他們往往就會變成流矢或是石塊的受害者。

但除了當場的下意識躲避又或是找塊木板頂著,沒有其它的方法,無法撤離,因為他們的工作一旦停下,城墻上的防禦,就要岌岌可危,很可能直接導致一段城墻被遼人攻破。

事實上,遼軍瘋狂的進攻和驚人的戰鬥力,已經讓一部分幫忙的百姓感到恐懼,若非是負責搬運物資的一名參謀果斷下令將最開始逃跑的幾個百姓殺死,一部分百姓大多恐怕都已經作鳥獸散了。

從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時間,在小小河口縣四面的城墻防線上,防禦的弦始終繃得死死的,人們倉促而目不暇接地應對著一切,城防給人的感覺似乎隨時都可能垮。

但是……卻始終都沒有垮。

弩箭、弩槍、羽箭、火藥包從未停息,滾木礌石如雨點般的被人從城墻上扔下,燃油、熱水參雜其中,延綿開去的城墻上掛滿鑲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揮舞長長叉杆的士兵偶爾被流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而上來送東西的河口縣百姓偶爾拿起叉杆大叫著揮舞一番。試圖阻止從雲梯上來的遼人,熾烈而洶湧的呼喊聲、戰鬥聲夾雜在漫天的風雪裏,蔓延整座城墻。

大量的傷者被擡下來,送進醫院治療。天氣太冷,昨天的傷者由於身體抵抗力的下降,迅速感染了風寒。體弱者隨時隨地都在死去,不光是醫院郎中,河口縣內只要懂一些醫術的百姓都已經全部被動員或者強行征調了過來,他們和守城的士兵一樣,幾乎也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絲毫休息了,每個人都疲憊到了極致,更是狼狽不堪,額頭上、臉上有沾著別人的血,拼命且麻木的救治著每個傷兵。

……

……

河口縣城外面,薄薄的雪地之上,蕭達格騎著馬,遠遠地望著前方那激烈的戰場。紅白與焦黑的三色幾乎充斥了眼前的一切,此時,他們的兵線從東南面蔓延進那片被拋石機砸破的城墻缺口裏,他們好不容易沖上去的一隊精銳勇士與身穿黑色盔甲的守軍開始慘烈廝殺,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遼人好不容易攻城的缺口,又被守軍奪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了,蕭達格早在麾下兒郎第一次攻上城墻,然後被輕易斬殺之後,便發現自己忽視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河口縣四千一百守軍中有三千是黑騎,五百是暗衛。這三千五百人顯然要比尋常軍隊戰力要強大得多。一直以來遼軍以野戰之中短兵相接很兇悍而聞名天下,遼軍上下一直以為,只要攻上城頭,短兵相接,他們必然能夠迅速擴大戰果。如今看來,他們的想法何等的可笑。

三天半的鏖戰,遼人用來攻城的三萬多大軍死傷超過萬人,另外還有兩千多基本上已經失去戰力的傷員。可以想見,在打上一天,遼軍死傷多半已經過半。打得如此慘烈,卻是蕭達格和室肪之前沒有想到的,而且如此大的傷亡,他們都不知道還要廝殺多久,才能夠看到勝利的端倪。

……

……

夜色中的戰鬥逐漸的停歇下來,血腥與焦臭的氣息彌漫在空氣裏。守軍在城墻內坐了下來,城墻上有粘稠的鮮血,但基本已經開始冰凍。

只有四五萬人的河口縣,在這個冬日裏,不復往日的喧囂。一墻之隔,城墻下鮮血、屍體逐漸變成猙獰的冰雕,此時,連同遠處的遼人營地,它們也安靜下來了。

厚實高聳的城墻裏,灰白相間的顏色渲染了一切,偶有火焰的紅,也並不顯得鮮艷。整個河口縣沉浸在死亡的悲切中還不能復蘇,城內軍戶中自家男人死了,女人小孩的哭泣聲一直不斷。還有些幫忙的百姓也死了,一家人爬在城墻下淒慘哭泣。

葉塵站在城墻城樓上,聽著這些哭泣聲,看著一些百姓在屍體中尋找自家的男人,從未有過的寒煞漸漸在他雙眸中匯聚,猶如兩個幽深之極的寒潭。就在這時,葉塵若有所感,擡頭看去,一道黑影從高空中俯沖而下,落在河口縣內某處。

不多時,胡三光向葉塵疾奔而來,喜形於色。這幾天遼軍雖然圍城,探子、信使難以入城,但並不能徹底斷絕河口縣城與外界的聯系——沒錯,剛才那道黑影正是海東青。

“陛下,黃龍山三萬山賊已經盡數被上官小姐和白子軒所控制,他們已經聚攏山賊,開始攻打大峽關。”胡三光一邊行禮,一邊說道。

葉塵也是長長松了口氣,他以自己為誘餌的關門打狗計劃能否成功,其中最為關鍵之處便是大峽關能否奪回。而祥符國內沒有多余的兵力去奪回大峽關,黃龍山三萬山賊是唯一兵力。據探子前期回報,大峽關中遼軍只是駐守五千人。三萬山賊的確是烏合之眾,若是只是光明正大的攻打大峽關,以大峽關的易守難攻,即使再多一倍的山賊也攻打不下來,正如遼軍攻打大峽關的所用辦法一樣,大峽關的失守關鍵是在內應,而不在正面攻打。對此,葉塵卻對上官冰雲和白子軒很有信心,因為他們是祥符國中玩弄陰謀詭計最為出色的兩個人,特別是上官冰雲從未讓葉塵失望過。葉塵相信,送一些人進大峽關,或者弄一些內應,對上官冰雲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