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陰毒

轟隆一聲,書案倒在地上,上面擺放的筆墨紙硯滾滿地,令狐耽須發皆張,“高遠,我要讓你不得好死!”他咆哮著,困獸一般地在屋裏轉著圈子,在屋角,一個富態的中年人垂著雙手,一言不發,卻是扶風縣的督郵霍鑄。

在令狐耽面前,霍鑄就如同一只溫順的小狗,垂著頭,任憑令狐耽發泄著,此時,他只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終於,令狐耽累了,喘著粗氣坐了下來。霍鑄馬上端來一杯濕熱的茶水,“大人,消消火,消消火,一個小小的兵曹,那裏值得您生這麽大的氣?”

令狐耽偏轉頭,看著眼前的這張胖臉,冷冷地道:“你真是這麽認為的?”

“大人!”霍鑄打了一個寒戰。低頭道:“他的確是不好對付。”

令狐耽喝了一口茶,隨手將茶盅放在桌上,“此人在扶風,是路鴻與吳凱的連接點,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這才將路鴻與吳凱兩人綁在了一起,結成了盟友,你在扶風自然就孤掌難鳴,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扶風偏居一隅,影響不了大局,但現在,他居然將手伸到了遼西郡城,嘿,閑雲樓,閑雲樓一出手,便讓我的醉仙樓門可羅雀,開一天,虧一天,這時節在往年,本來是日入鬥金的日子,現在,居然要關門了。”

“此人的確該殺,我這一次來,也是想找大人討個主意。”霍鑄連連點頭。

“這還不是重點。醉仙樓垮了就垮了,我也損失不了多少,但問題是,他現在只怕將張守約也綁到了他們這一條船上。”

“這怎麽可能,他一個小小的兵曹?”

“你知道什麽,只要利益足夠,張守約這個賤民出身的家夥會在乎什麽?酒,你從扶風來,難道不知道吳凱的酒麽?”

“我知道一點,聽說這酒方子就是這個高遠鼓搗出來的。”霍鑄道。

“如果我所料不錯,他一定與張守約商議好了,你瞧著吧,很快,扶風的酒就將會成為遼西郡唯的酒,張守約會嚴禁其它人釀酒,而只允許消售扶風的酒,借此來獲得足夠大的利益。”令狐耽嘆息道。

“這怎麽可能?遼西郡十幾個縣,每個縣都有各自的釀酒商,都有各自的利益劃分,吳凱伸手過界,不怕手被人斬斷?”

“以前怕,現在有了張守約支持,他還怕什麽?誰敢反對,刀子便會架到頭上,這遼西郡,本來就是張守約的天下,再說了,扶風的酒的確是好,不只是好了一點,而是好了太多,只要允許扶風的酒進入各縣,就算是正常竟爭,其它酒商也必然會敗下陣來,他們將借此獲得巨大的利益。”令狐耽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踱著圈子。

“大人,我們令狐家也不經營酒生意,這對我們影響不大吧?”

“你知道個屁!”令狐耽怒道:“我們令狐家為什麽能在遼西與張守約一拍即合,合作愉快,那是因為張守約缺錢,而我們與東胡人的生意,他能從中獲取一些收益,為了能從遼西出貨,每年我們要支付給張守約十萬貫的買路錢,你以為我們做得什麽生意張守約不知道嗎?鹽,鐵,這些東西是什麽,是戰略物資,是可以助長東胡人戰力的戰略物資,東胡人得到這些東西,誰受的危害最大,除了遼東,就是遼西,就是他張守約本人,張守約為什麽容忍我們這麽做,就是因為他缺錢,他需要錢來養他的軍隊,他需要錢去薊城打點那些權貴,以便朝廷能將遼西封給他作為封地,如果張守約從扶風的酒生意中獲利巨大,他很有可能就不再需要我們這十萬貫了,這意味著什麽,你明白麽?”

霍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大人,他一定不會再允許我們從遼西郡出貨!”

“你總算聰明了一回,他明知我們這杯酒裏有慢性毒藥,卻不得不喝,因為他沒得選擇,而現在,他有了選擇,一旦明年他有了足夠的穩定的收益,就是我們的末日,霍鑄,如果遼西這條線斷了,國相大人會要了我們的命的。”令狐耽冷冷地道。

“絕對不能,絕對不能!”霍鑄驚慌地道:“大人,有什麽法子能阻止他們的合作?”

“正如你所說,第一步,便是要殺了高遠。”令狐耽陰森森地道。

“大人,這小子正在郡城,我馬上去安排刺客,殺了他!”霍鑄狠狠地道。

“你個豬腦子!”令狐耽惱火地道:“這高遠武功極為高強,昨天晚上我親眼見到他在轉眼之間,便邊傷兩名東胡勇士,連東胡著名的武士顏乞也被他廢了,找刺客,能奈何他得?再者,他現在與張君寶張叔寶打得火熱,連張守約都對他另眼相看,在郡城殺他,你當張守約不知是誰做得嗎,這是要當眾打他的臉麽?這個張守約如果橫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惹惱了他,我們都沒有好果子吃,便是國相大人,都得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