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燃燒的翅膀(第3/7頁)

每個省都分到了編練新軍的指標,四川因為是大省,被安排要編三鎮(鎮相當於師)新軍,當時已經編好的是第十七鎮。

政府編練新軍的初衷,與派遣學生留日沒有不同,可對革命黨來說,“洋化”的新軍比之於那些綠營八旗,好滲透得多。最後的結果是,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反過來成了革命黨用於武裝起義的長槍利劍。

在成都軍界,從作為新軍預備隊的弁目隊,到正規新軍,革命黨人都發展了一批內線。

除此之外,趕來增援的袍哥會黨人數也不少。瀘州調集了三千人,集結於成都的會眾則多達五六千人。

熊克武信心十足。讓他沒想到的是,瀘州之事竟然在成都重蹈覆轍:官方改變了祝壽地點,然後是全城戒嚴,斷絕交通,搜捕黨人。

一鍬下去就想掘個井,當然是顯得過於心急了;可是連著三鍬下去,連個泉眼的痕跡都沒見著,無疑又讓人郁悶到極點。

接下來的時間裏,熊克武和他的同志們就像久無收獲的漁夫一樣,被迫把魚網翻出來,一段段地查找,要找出究竟是哪裏出現了窟窿。

就三次起義的策劃來看,無論是早先放棄的端午節還是後來的慈禧太後壽辰,時機都掌握得很好,且由革命黨人主導,在這方面並無明顯漏洞,但細究一下就不一樣了。

細究的結論就是問題出在實施階段,恰恰在這個階段,革命黨人退居幕後,站在前台的是袍哥會黨和新軍內線。

熊克武猛一擊掌:症結找到了!

新軍裏面,只發展了很少一部分中下級官兵,他們在軍營裏猶如滄海一粟,作用微乎其微。袍哥會黨倒是人數眾多,可惜魚龍混雜,很多人還是改不了幫會習氣,結果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現在,導致起義失敗的基本脈絡已經可以勾畫出來了。

第一,新軍指揮權仍掌握在當地官府手中,在會黨走漏消息後,他們可以動用新軍提前進行鎮壓。

第二,作為一支新式軍隊,新軍配備有德國毛瑟槍,會黨用大刀長矛與其較量,就像在用紙棺材糊人,沒有打得過的道理。

只有把傷疤完全揭開,膿血才能流得幹幹凈凈。分析到這裏,眾人豁然開朗。

看來,靠天靠地靠別人都不行,還得靠自己。不過在此之前,先得進健身房,練幾塊腱子肉出來。

武器很關鍵,說到底,就是手裏要有槍杆子,而不光是刀把子,這樣才能建立同志軍。

1908年2月,熊克武專程潛回東京,通過同盟會總部,從日本民間購買到了槍彈。

當他押運槍彈,秘密返回國內時,忽然注意到,人們所戴瓜皮帽上的紅頂大多被摘掉了,有的雖然還在,但也染了顏色。

在禮儀至上的東方國度,這是一個極不尋常的信號。一打聽,原來跟慈禧太後有關——祝壽不能挽救壽命,老毒物和光緒皇帝都死了。

國內正在舉辦國喪,在此期間,代表喜慶的紅色成了禁忌物,別說瓜皮帽上的紅頂,就連市場上的紅蘿蔔都不準賣了。

又一個可遇不可求的起義契機,熊克武大喜過望,立刻展開了精心籌劃。

之前發動起義,主要集中在包括省會成都在內的川西南,當地官府已是戒備森嚴,再要插進去非常困難,熊克武把視線轉向了位置完全相反的川東北。那裏有一個地方叫廣安,防範上相對松弛,州署旁邊只有一個保安營。

1909年3月1日,熊克武在廣安待機行動。與以往任何一次不同,這次將以革命黨人自己組建的同志軍為主力,並由他親自指揮,負責進攻廣安州署。

問題是同志軍人數不足,而且因運輸和寄藏的困難,從日本運來的武器以子彈為多,配備的長短槍很少,這樣一來,就缺不了配角的幫忙。

熊克武的計劃是分兵兩路,除同志軍外,另由佘英召集會黨,負責從保安營奪取槍械。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所有意外和困難正是發生於這一路。

當天,熊克武派人去佘英那裏聯絡,傳回的消息卻讓他大吃一驚。

佘英在城外的茶館裏遭到了會眾的包圍!

四川袍哥各有勢力範圍,廣安當地的幫會並非佘英原屬手下,他們來參加起義是要領取酬勞的,可是直到要起事的這一天,還沒見到錢的影子,眾人就不幹了。

這不是普通的營生,豁了一身剮,要把皇帝打,弟兄們掙的是賣命錢,你遲遲不給,算搞什麽名堂?

幫會就這個覺悟,沒辦法。此時的熊克武有著雙重身份,一方面他是四川革命黨的負責人之一,另一方面,出於實際需要,他已由佘英介紹,加入了袍哥並成為舵把子。得知佘英陷入困境,他急忙趕去城外,對情緒激動的會眾進行勸說:“錢要給,事情也要辦,等錢運到了,必然一個子不少地補發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