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竹籃打水一場空(第3/13頁)

估計是小時候燈下或者月下讀演義讀多了,劉湘把手槍隊比作是嶽飛的鉤鐮槍,他就靠“鉤鐮槍”來破對手的“拐子馬”。

劉湘的每一次升職,其實並非依賴於運氣,那完全是靠戰功一點點慢慢堆積起來的。

劉湘戰功等身,難得的是,他還很厚道。在他還是團長時,本來可提前晉升為旅長,但卻授給了另外一個人,若按所取得的戰功,劉湘毫無疑問排在那人之前,因此他的部下多不服氣。

劉湘念過古書,也了解一些掌故,就對身邊的人說:“清末有個叫楊遇春的名將,功勞不小,他就不和同僚爭功,以此避免了災禍。我劉湘難比先賢,不過也可以加以效仿。”

在他的勸說下,眾人釋然,事情這才平息下去。

軍官這一群體裏面,平時口號可以喊得比誰都漂亮,然而講到升官晉爵,就沒有不眼紅的。劉湘此舉殊為少見。

對待和自己有競爭關系的同事都這樣寬厚能容,對下屬的態度可想而知。所以,劉湘在上下級中皆有極好的人緣。

甚至於,劉湘在軍校中的那種木訥表現,也成為他得以平步青雲的重要原因。

當年的新軍,包括速成學堂,都少不了熊克武等革命黨人活動的身影。劉湘的同學皆蠢蠢欲動,有的人還跟革命黨人有了接觸,唯有劉湘從來就不關心這些東西。

除了上課訓練之外,他就一個愛好,即喜歡唱軍歌,每次晚飯後,班上做遊戲,劉湘都被推舉為領唱。

直到四川保路運動爆發,保路同志軍與新軍交戰,已經入伍的劉湘奉命參戰,回來後還糊裏糊塗地問別人:“你知道為什麽要打仗嗎?”

劉湘平時給人的印象,就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職業軍人,既不朝“南”(南方黨人),也不向“北”(北方政府)。

開始大家都覺得劉湘傻,後來才發現他最聰明。

那些有明顯政治傾向的同學,或許可以得用於一時,但很快就會被拋棄一旁,因為政局變化太快了,快到你都來不及反應——一會兒黨人搖旗呐喊,一會兒北洋上台執政,正是城頭變幻霸王旗,一般人哪裏搞得清楚、理得過來。

“癸醜討袁”那會,胡景伊調集周駿的第一師與熊克武作戰,有兩個營長臨時投向蜀軍。胡景伊一查,這兩個營長均系速成生,這下好,他幾乎對所有速成生都起了懷疑,大部分人因此遭到排斥。

輪到劉湘了。胡景伊翻開档案:劉湘,速成生,自軍校開始,就無傾向革命的嫌疑,且生活簡樸,不嫖、不賭、不抽鴉片,作戰又非常勇敢,屢立戰功。

簡直是一塵不染的白天鵝啊,請問到哪裏能找到這麽好的人?

於是,劉湘就成了速成生裏絕無僅有的幸運兒,從此更得上級的信任和重用。

不管政局怎樣變幻,都需要能打仗的軍人,尤其是那種看起來傻了巴幾,你讓他去哪就去哪,心眼實在的職業軍人。

劉湘要想做到不搶手都難。沒發達之前的劉湘,類似於編草鞋時候的劉備。你要說那個時候劉備就知道自己今後能三分天下有其一,多少有些扯。

當那個夜觀天象,算命不要錢的王篾匠預言劉湘今後會有出息的時候,劉湘想象中的“出息”、“飛黃騰達”,頂到天也不過是做個將軍。

旅長,論軍銜是少將。那不就是將軍嗎,人生最高目標都實現了,還圖個啥?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劉湘還真是一個本本分分的人,沒有什麽太大野心。只知道對上絕對服從,對下寬柔以待,政治上不南不北,戰場上竭盡所能。

他的變化,是從當上師長開始的。

當上師長,意味著劉湘到達了周駿那樣的地位,成為了老川軍精髓的合法繼承者。

劉湘生活簡樸,自奉微薄,也不像很多諸侯那樣討三妻四妾,守著一個老妻便能過一輩子,到了這個位置,他再沒有更遠大的志向和目標,這人還圖啥?

劉湘後來曾經詢問一位高士:“四川包括南方的局面老是搞不大,弄不出像北洋那樣像點樣子的政府,是不是南方軍人不如北方軍人的緣故?”

這位高士曾遊歷北平,與保定軍校校長、軍事理論家蔣百裏交流過類似話題。蔣百裏說,南方軍人大多出自正規軍校,素質和潛力都要比行伍老粗出身的北方軍人強,之所以“不如”北方軍人,局面搞不大,是因為這些軍校生還不夠團結的緣故,如果能夠團結,“善於交朋友”,未來一定會超過北方軍人。

據說劉湘聽後很受啟發,但實際上在此之前,他已經先知先覺地廣交“朋友”,而所謂的“朋友”主要都是他在速成學堂的同學。這些同學陸陸續續聚集到劉湘周圍,他們都想靠劉湘升官,也因此形成了繼武備系之後,川中最大的軍事派系——速成系。與相對較為松散的武備系不同的是,速成系的聯系更為緊密,一幹人等皆唯劉湘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