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鳥盡弓藏(第4/5頁)

楊宇霆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兩聲,隨口答道:“沒關系,沒關系,我一定會提出這個建議的。”

一轉屁股,老楊就喝茶去了:“得了您呐,跟我玩兒,你小子還嫩點。”

當然沒去跟張學良提什麽讓日本人修築五條鐵路的建議。

過了幾天,日本顧問信心滿滿地來找張少帥了,唾沫橫飛地說了一大通,結果被小張一個“現在全國統一,此問題已移交南京政府管理”給推掉了。

既然歸附了南京政府,打太極就更方便了。

但通過這件事,張學良卻對楊宇霆生出了新的看法。因為對方口口聲聲說老楊支持“滿蒙新五路”方案,而自己卻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莫非想勾結日方架空我?如此看來,真是死有余辜。

日本人被這麽來回一扯皮一忽悠,雖然跑得氣喘籲籲,卻還是兩手空空。說要再不生氣不著急,那就變成石頭人了。

他們又找到楊宇霆,聲稱要把當年張作霖答應簽“滿蒙新五路”的證據公布出來,丟丟中國人的臉。

讓你們耍賴皮。

楊宇霆知道,得另想別的招了。他把過去的老部下常蔭槐叫來,一起商議對策。

這常蔭槐也是個讓日本人頭疼的狠角色。

此人在張作霖時代同為重臣元老,一直主管東北鐵路,易幟後新近才被國民政府任命為黑龍江省省長。楊宇霆擔任總參議時,他經常到總部來辦理事務,跟楊在許多觀點上都非常接近。

這裏得補充一點關於東北鐵路的歷史。

甲午戰爭後,輸得一幹二凈的李鴻章痛定思痛,琢磨單挑幹不過日本人,便想起以夷制夷的法寶,千方百計想把俄國拉進來。

俄國那邊來個正好,心說,你就是不讓我來我還想來呢,現在你請我,實在是件巴不得的好事。

它把太平洋艦隊開進旅大,並通過李鴻章簽訂了租地條約,然後就開始修建這條橫跨東北全境的著名鐵路——中東鐵路。

按照當初的約定,這條路通車三十六年後,中國只要給錢,就可以收回去。可要是沒錢,對不起,那就好多年後再說吧。

好多年是多少年?

八十年!

中東鐵路一成,日本很自然就感受到了威脅:這不等於把欺負中國人變成你俄國人的專利了嗎,那怎麽成?

一句話不合,一東一西兩個強盜就這樣打了起來。

日俄戰爭結束,俄國人輸了。按照談判結果,把長春以南的路段,即“南滿鐵路”轉讓給了日本人,而長春以北的路段繼續被俄國控制。

以夷制夷,變成了前門趕走豺,後門跟來狼。“北夷”、“東夷”一齊登堂入室,後者更成吾國今後四十年之難除大患。

這就是所謂的“滿清修補匠”李鴻章的修補工藝,看來實在也不咋地。

十月革命後,立足未穩的蘇聯政府曾表示,願將包括中東鐵路在內的一切在華特權無條件歸還中國。

當時的中國北洋政府一愣神,沒想到列強中還有思想境界這麽高的。可也就這一愣神兒的工夫,到了斯大林掌權,又不認了。

在中國的力爭下,雙方總算達成了一個共管協議,即在中國未贖回中東鐵路之前,鐵路業務由兩國共管。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蘇聯一方並沒認真履行這一協議,中東鐵路還是沒中國人什麽事。

 

李鴻章的以夷制夷變成了前門趕走豺,後門跟來狼

 

現在日本人正好吵著要新建“滿蒙鐵路”,楊宇霆、常蔭槐二人就想了一招,借機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索性把東三省的鐵路都集中管理起來(當然包括中東鐵路)。兩人還商定,由搞鐵路出身的常蔭槐擔任公署署長。

對日本和蘇聯來說,這實在是一個很“陰險的毒招”。兩個國家挖空心思想動東北的腦筋,他們能借助的最重要滲透手段就是鐵路。

張作霖不怕日本人威脅的撒手鐧之一也是拿鐵路做文章。

當時由於奉軍主力都集中在關內作戰,有人擔心日本從東北抄後路。老張卻鎮定自若,因為他早就想好了辦法——破壞日本人的鐵路。

如果日軍敢有所動作,首先召集“南滿鐵路”沿線的各縣縣長和公安局局長開個會,定個日期,一夜之間把“南滿鐵路”全給扒了,然後全都埋到地下去,讓你臨時修路都找不著材料。

沒了鐵路,日本人在東北就成了只能靠爬行才能前進的東洋龜。然後再派重兵搶占旅大,關門打狗,易如反掌。

按照楊宇霆、常蔭槐的設想,督辦公署一成立,整個東北的鐵路就都要被東北人自己管起來了。

既然領導機構新建,原來的ISO標準當然全都過期,得重新認證。以後誰要建路,報批;誰要行車,報批;誰要經營,報批。至於批不批,什麽時候批,那都是領導商量著辦的事,別人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