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戰江湖(第3/14頁)

轉身就跑齊齊哈爾去了。

二是想不到黑龍江省自治猶如畫餅。

馬占山的如意算盤是至少先在黑龍江省稱王,待機再起。這是他的生存智慧,如果從這個意義上講,馬占山後來聲稱他搞的其實是“假投降”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到齊齊哈爾一看,事情並沒有他想象得那麽簡單。

因為在這個地方,已經不是他能說得了話,做得了主,當得了家的了。

本莊繁給他派了一個顧問,但凡黑龍江省軍政事務,不論大小,都得通過這個顧問,馬占山並不能擅自做主。更讓他郁悶的是,這日本人個個都是地道的工作狂,八小時以內上班,八小時以後還上班,而且不管不顧別人是否需要私人空間,一有空就往馬占山的家裏鉆,來了以後也不走,問這問那,把馬占山弄得不勝其煩。

沒有拍板的權力,黑龍江省自治就等於空談,馬占山感覺自己被日本人結結實實地耍了一把。

不久之後的一個任命,又差點把老馬逼向絕境。

1932年3月10日,偽滿洲國任命馬占山為軍政部部長。

事實上,這個任命事前並未征得馬占山的同意。

軍政部部長相當於偽滿的國防部部長,聽起來是個有實權的官。可日本人在後面操縱著,連“執政”都是擺設,一個國防部部長又頂什麽用。在馬占山看來,這個任命最具威脅之處還在於必須去偽滿“首都”長春上班。

馬占山不想去。在齊齊哈爾,畢竟天高皇帝遠,自己的親兵就在眼前,如果單槍匹馬去了長春,更成籠中之鳥。

果然,沒多久關東軍就下發命令,動起了“編遣”馬占山部隊的心思。

其實這問題對張景惠等三個“狗頭”來說,就不成為問題了,因為那三位本來就唯唯諾諾,不思作為,只要有高官厚祿就可以什麽都不管。馬占山何等樣人,是根本不可能甘心給日本人當木偶差來使去的。

怎麽辦?

只有裝傻充愣了。

好在裝傻這件事,對馬占山來說,是先天有稟賦,後天很努力,早成精了。

他把參謀長推出來,安排他擔任軍政部次長,並以次長身份到長春代行部長一職,這樣他本人短時期內就不用離開齊市了。

這一關總算是暫時糊弄過去了,但馬占山已經意識到,關東軍需要的是一只聽話的狗,如果自己不是或不肯就範,他們遲早會對你動刀子的。

三是想不到自己的處境會如此尷尬。

馬占山離開海倫降敵,這消息對枕戈待旦的三軍將士來說,猶如一聲晴天霹靂。

那年月,當漢奸的多了,今天一撮,明天一撮,大家司空見慣,都不當回事了,反正這些人本來就不是什麽好貨色,退一步說,要是他們不當漢奸都奇了怪了。

不管怎樣,我們還有一杆大旗,那就是馬占山,他是永遠不會倒的。

江橋抗戰,名動天下。馬占山初到海倫,其聲譽曾如日中天。不僅周圍各路武裝皆以能聽其指揮為榮,就連黑龍江省的蒙古王公都願意受他調遣:您老人家指哪兒,我們就打哪兒,您讓我們上哪兒,我們就上哪兒。

部隊要招兵買馬,第一天貼出章程,第二天全國各地要來投軍的學生、義勇軍(當時稱為“援馬團”)就擠破了街,把個小小的海倫城弄得熱鬧非凡。

要人有人,要糧餉有糧餉(捐助),然而眾人始料不及的事還是發生了:主帥一聲招呼不打,就去降敵了。

誰降也輪不到馬老爺子這樣的蓋世英雄啊。

眾人驚詫莫名,面面相覷。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實在是太快。

長久以來一直支撐大家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所部頓時分崩離析。

謝珂黯然離去,徐寶珍不辭而別,謀臣勇將一時星散。

老馬的衛隊其時正駐守黑河,激怒之下,竟然把馬占山的老家都給抄了,此即“黑河兵變”。

人心散易聚難,自此以後,那個曾在江橋令日軍聞風喪膽的英雄集體再未能真正恢復昔日元氣和風采。

這是最讓人痛心的事。

海內外輿論為之大嘩。“馬占山牌”香煙再也沒人抽了,好好的牌子一下子就臭到了家。捐錢捐物的則個個痛心疾首,義憤填膺:俺們省吃儉用,捐出來的那些血汗錢都是給你抗日用的,你現在這樣做不是拿我們當猴耍著玩兒嗎。更有那不依不饒的,甚至在報上發表聲明,要求老馬把他們捐的錢物一個不少地全吐出來,還給他們!

遭人白眼兒閑話多了,連家屬也受不了。馬占山的兒子從上海寄了封信過來,開頭還說得很是溫馨,說老爸您在前線打仗給家裏揚了名,沾您的光,那些日子,兒子我在街上走路都是飄著的,然後話鋒一轉——可是聽說您最近投降了日本人,真的假的,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