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騎列傳

第十八師團長田中新一中將真是夠郁悶。

按照以往中、日交手的“大隊定律”,在發動進攻時,日軍一個大隊拿下中方一個師往往是不費什麽力的事,但是“李家寨”的事實表明,中國軍隊在經過美械包裝後,其戰鬥力已突飛猛進,別說一個師,就算一個連也照樣可以防住你一個大隊。

田中畢業於陸大三十五期,盧溝橋事變後,這廝也是喊打喊殺喊得最響的,不過他原先一直在軍部做高官,直至最近才到前線擔任師團長。

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來,來了就沒戲。

見“李家寨”的中國守軍越打越勇,田中師團長只得改攻為守,以免遭到更大損失。

可是事到如今,想不損失也很難,因為孫立人親自來了。

搜索連剛剛在“李家寨”被圍後,孫立人就想率主力援救,但是駐印軍參謀長波特納不讓,理由是補給跟不上。

美國人的軍事方法比較科學、理性,打仗就跟在實驗室做化學實驗一樣,全部配料都得準備好,甚至超過預計,才肯劃火柴。波特納以為,既然胡康河谷有這麽強大的日軍主力存在,那就得耗費相當時間進行彈藥糧草補給,否則不足一戰。

孫立人受到的也是美式軍事教育,對這一理論沒有疑義,可是他不能苟同的是對方對戰場實際情況的漠視。

第十八師團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可怕,我一個連在那裏還不照樣打得它狼狽不堪,這個時候,時間就是戰機,豈能錯過?

雙方爭執不下,驚動了史迪威本人。

在中方將領中,史迪威對於孫立人有不一樣的感情,這主要是因為在美國軍校中,弗吉尼亞和西點乃“雙子星座”,而且孫立人那個具有美式傳統的新三十八師在撤入印度時還有“保駕之功”,所有這些加一塊,自然而然地就讓史迪威比較看得起孫立人。

聽孫立人似乎言之有理,史迪威決定和他一道坐飛機到前線去看個究竟。

一看,那裏比孫立人說得還要樂觀,日軍不但攻不下“李家寨”,而且後方補給還出現了大問題。

史迪威根據老的軍事理論,認為陸軍才是戰場上的主角,空軍無足輕重,可是在第二次遠征中,如果沒有包括“飛虎隊”在內的遠征軍航空隊幫忙,真不知要吃多少無謂的虧。

此時的日本航空隊早就稀裏嘩啦,久經訓練的老飛行員死傷殆盡,開飛機的換成了清一色“速成班學員”,他們哪裏是美軍飛行員的對手,遠征軍航空隊一進入緬甸上空,這幫人就不知被趕到哪個角落去了。

由於掌握制空權,遠征軍航空隊可以想怎麽炸就怎麽炸,日軍的運輸車隊來一輛炸一輛,全部被炸完後,就只能用騾馬抄林間小道進行運輸補給。

騾馬是什麽速度,又能運多少彈藥糧草,第十八師團的窘境可想而知。與此同時,中國軍隊卻可以想要啥就有啥,甚至不用通過公路,讓運輸機空投就行,“李家寨”能有滋有味地過到現在,便是明證。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史迪威明白孫立人說的是對的,而如果按照他的參謀長所說,那真是要貽誤戰機了。

他同意了孫立人的出征意見。

對孫立人全師來救,田中師團長是有準備的,圍攻“李家寨”讓他心裏挺不得勁,早就想找個出口宣泄一下了。

在新三十八師即將通過的正面,他設置了重重障礙和密集火力網,以便“圍點打援”——雖然攻不下“李家寨”,但如果能以此為餌,釣一條大魚出來也沒什麽不好。

似乎波特納的擔心要成真了。

可是孫立人的戰術水平,很快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在胡康河谷的西北角有一塊地方,此地名叫“於邦”,位於第十八師團側背。

新三十八師一個營一個營地滲透進去,由於一開始兵力不是太多,所以田中並沒有在意,等他發現於邦成為孫立人迂回的起始站點時,河谷正面的防線已完全失效。

趕快重新堵漏,但堵不住。

“李家寨”中的“一連效應”持續擴大,新三十八師的戰鬥力已經不是超出田中想象的問題,而是讓他看了全身發抖。

過去,迂回是日軍的看家絕活,當戰鬥力調換,這一戰術又變成了孫立人頻繁使用的利器。

田中在於邦剛剛組織好一個新防線,孫立人卻又很快從其側背冒出來,一個迂回,就將其後路截斷,在軍心大亂的情況下,日軍不得不放棄剛剛築好的陣地後撤。

一道、兩道、三道、四道……沒有一道起作用,田中只能一退再退。

12月26日,孫立人見時機成熟,率已聚攏的新三十八師主力突然發起猛擊。

《史記》中記載,西漢對匈奴戰爭,最擅長輕騎奔襲的是剽騎將軍霍去病,其特點是不走正面,不循常規,天馬行空,想到哪裏就哪裏,然而招招打中的都是匈奴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