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與男寵的博弈(第2/3頁)

武曌笑了,要的就是這句話。隨後她便赦免了張昌宗,讓他官復原職,同時也作出了適當的妥協,把張昌儀貶為博望縣丞,張同休貶為岐山縣丞,希望以此平息倒張派大臣的憤怒。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倒張派大臣絕不會就此收手。不久,宰相韋安石和唐休璟又對張易之提出了指控。這兩個人可謂倒張集團的重量級人物,因為他們不僅是宰相,而且還兼任東宮的左庶子和右庶子,屬於擁護李唐的核心力量。他們一出手,事態頓時有擴大升級的傾向。武曌感到苗頭不對,幹脆頒下一紙詔書,把韋安石貶為檢校揚州長史,命唐休璟出任幽州都督兼安東都護。

倒張派大臣接連發動了好幾波攻勢,最後只是除掉了二張的兩只手臂,自己反倒喪失了兩員大將,實在是得不償失。然而,只要李唐一天沒有復國,只要二張仍然在帝國的政治舞台上呼風喚雨,擁護李唐的大臣們就不能停止戰鬥。

唐休璟臨行之前,特意跟太子李顯進行了一番密談。最後,他目光凝重地對太子說了一句話:“二張恃寵不臣,必將為亂。殿下宜備之。”(《資治通鑒》卷二〇七)

毫無疑問,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擁李派大臣與二張的博弈必將越演越烈……

長安四年冬天,八十歲的女皇武曌病勢日漸沉重,一連數月躺在長生殿裏沒有上朝,宰相們都沒有機會和她照面,只有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日夜陪在她的身邊。

女皇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

宰相崔玄暐(發動神龍政變的五大臣之一)覺得,在這微妙的時刻讓這兩兄弟隔絕內外絕對不是好事,於是上奏武皇說:“太子與相王仁厚孝順,足可在陛下身邊侍奉湯藥。宮禁大事非比尋常,不宜讓皇家以外的人出入。”武皇回道:“你的厚意朕心領了。”然後就沒了下文。

這些日子,二張的神經也是時刻緊繃著。他們知道,女皇一旦撒手西去,他們必將大禍臨頭。於是二張一邊悉心侍奉武皇,一邊也與親附他們的朝臣暗中聯絡,相互引為奧援,準備隨時應付突發事件。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擁李派大臣再次出手了。

這一次,他們不再糾纏於貪贓問題,而是下了重手,派人在洛陽的街市坊間到處散發、張貼匿名傳單,寫著六個大字:易之兄弟謀反!

每天都有人就此事上奏武皇,可老太太硬是裝耳背,理都不理。

眼看匿名傳單不能奏效,擁李派大臣急了,終於使出了一記狠招。

這一年十二月二十日,突然有許州人楊元嗣舉報說:“張昌宗曾經召見術士李弘泰占蔔看相,李弘泰說張昌宗有天子之相,並聲稱只要他在定州建造佛寺,就可得到天下人的擁戴。”這次指控遠非匿名傳單可比,不但有人出面舉報,而且性質非常嚴重。武皇再也回護不了,只好命鳳閣侍郎韋承慶、司刑卿崔神慶、禦史中丞宋璟組成聯合調查組會審此案。

女皇雖然已是風燭殘年,重病在身,可她的心思依然精明。她挑的三個主審官有兩個是親附二張的。韋承慶和崔神慶裝模作樣地審了一下,馬上得出結論說:“張昌宗供稱,李弘泰說的那段話不久前就已稟明陛下了。依照法律,自首的可以免罪。至於李弘泰這個人,純屬妖言惑眾,應即刻逮捕法辦。”

可宋璟卻緊追不放,上奏說:“張昌宗已經受到陛下極大的榮寵,還召術士看相,他居心何在?李弘泰說占蔔得出‘純乾卦’乃天子之卦,張昌宗既然知其為妖言,當時為何不將他綁起來送交衙門?縱然他自己說曾稟明陛下,可終歸是包藏禍心,依法當處斬抄家!請將他收押並徹底追查!”

老太太又裝起了耳背,不回話。

宋璟不依不饒,再次上奏:“若不立即收押,恐怕會動搖民心。”

武曌幹脆取消了他的主審官資格,發話說:“你暫時停止調查,等待進一步搜集詳細證據。”數日後,武曌挖空心思地給宋璟找了一大堆差使,目的只有一個:把他支出朝廷。先是命他去楊州調查一些陳年舊案,宋璟拒不奉詔;接著又命他去幽州,調查前任幽州都督的貪汙案,又被宋璟頂了回去;最後又命他前往隴、蜀(甘肅南部及四川省)一帶去安撫百姓,宋璟再次拒絕。

女皇一連下了三道敕令,可硬骨頭宋璟死活就是不挪窩。他上疏一一解釋說:“首先,依照成例,州縣官犯罪,官階高的由侍禦史去審理,官階低的由監察禦史去審理,所以揚州舊案不必由臣出面調查;其次,若非軍國大事,禦史中丞不該出去辦案,所以幽州都督貪汙案也不在臣的職責範圍內,臣不便前往;最後,如今隴蜀地區並沒有變亂,不知陛下派臣去幹什麽?臣不敢奉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