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一個全能型宰相(第2/4頁)

這一年秋天,王晙就收到了一份情報,稱他轄區內的突厥部落有可能與北方的突厥軍隊裏應外合,奪取朔方城。王晙當即奏報朝廷,準備設計除掉這顆定時炸彈。在得到朝廷的批準後,王晙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邀請轄區內的各部落酋長出席,然後設置伏兵,在席上把他們全部砍殺,隨後又率部血洗了這些部落的余眾。

誘殺事件發生後,整個北方地區的突厥降眾大為震恐,包括張說轄區內的拔曳固、同羅等部落也是人心惶惶,惟恐遭到唐軍的屠殺。張說知道,如果不及時采取防範措施,必將引發一場大規模的叛亂。於是他隨即帶上一支騎兵,直奔這兩個部落而去。

他帶了多少人?

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二十個。

因為他不是去打仗的,所以人多不但沒用,反而會壞事。

到達突厥人的營地後,張說就住在這些部落酋長的牙帳裏面,跟他們同吃同睡,然後耐心講解唐朝的少數民族政策,讓他們不必恐慌,安心過日子。

本來張說帶著那麽少人出去,留在並州看家的副使就擔心得要死,如今聽說他居然跟那些突厥人同寢共食,更是嚇壞了,趕緊修書一封,命快馬送到張說手上,告訴他胡人無信,千萬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賭。沒想到張說給他的回信卻說:“吾肉非黃羊,必不畏食;血非野馬,必不畏刺。士見危致命,此吾效死之秋也。”(《資治通鑒》卷二一二)意思是:我的肉不是羊肉,不怕人吃;我的血不是馬血,不怕人喝。何況大丈夫理應直面危難無懼死亡,今日正是我報效國家的時候,你不必再勸。

張說的勇氣和誠意最終感動了突厥人,也讓他們的疑慮和恐懼一掃而光。

憑借過人的膽識和謀略,張說成功安撫了轄區內的突厥降眾,把一場可能發生的叛亂扼殺在了萌芽狀態,比之王晙的暴力鎮壓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還有一件事,是發生在開元九年四月。

這一次,真的有一場叛亂爆發了。為首的是一個叫康待賓的胡人,他糾集了七萬突厥降眾,迅速攻陷了六胡州(高宗調露年間,唐朝在河套地區為歸降的突厥人設置的六個羈縻州,分別是魯州、麗州、含州、塞州、依州、契州)。不久,叛軍又策動黨項人(在今陜西北部)加入了叛亂,然後兵分兩路,一路與黨項聯手,向東攻擊銀城(今陜西神木縣南)、連谷(神木縣北),準備越過黃河,威脅唐朝的龍興之地並州;另一路由康待賓親率主力南下,攻擊夏州(今陜西靖邊縣),兵鋒直指長安。

形勢異常危急,玄宗亟命王晙的朔方軍、郭知運的隴右軍和張說的天兵軍共同討伐叛軍。

張說駐紮在並州,其當面之敵就是黨項與突厥的聯兵。接到命令後,張說立刻率步騎一萬多人向西進發,出合河關(今山西興縣西北裴家川口),與叛軍展開遭遇戰,結果一戰便將叛軍擊潰。叛軍余眾向西逃竄,逃到駱駝堰(神木縣西北)的時候,黨項人不跑了。

因為他們後悔了。

悔不該聽信突厥人的蠱惑之言,冒冒失失地起來造反,結果不但什麽好處都沒撈著,還被人在屁股後面追著打,真他娘的鬼迷了心竅!

他們一邊後悔一邊苦思自保之計,最後靈機一動,索性來個陣前倒戈,掉過頭來打突厥人,希望以此戴罪立功,取得朝廷的寬恕。

突厥叛軍沒想到黨項人會突然把矛頭指向他們,猝不及防中被砍殺了一大片,殘部倉惶北竄,逃往鐵建山(鐵山,屬陰山山脈)。

此戰唐軍大獲全勝。張說召集黨項部眾,一番安撫之後,命他們回到原住地,恢復從前的正常生活。有部將表示強烈反對,說黨項人反覆無常,應該全部誅殺。張說大怒,說:“王者之師,理當討伐叛逆,安撫忠順,豈能隨便殺降?”

隨後,張說奏請朝廷,在黨項人的遊牧區域設置了麟州(今陜西神木縣),以此鎮撫黨項余眾。

張說回朝復相之後,帝國的權利核心就有了三個宰相。

自玄宗親政以來,宰相班子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原本一正一輔、一剛一柔的格局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張說與張嘉貞兩強相爭的態勢。

作為二次拜相的政壇元老張說,當然沒有把一年多以前剛剛入相的張嘉貞放在眼裏;而作為現任中書令、首席宰相的張嘉貞,自然也不把排名第三的張說當一回事。

一山難容二虎。這兩個同樣姓張的政治強人碰到一塊,注定會有一場較量,也注定要有一個被淘汰出局。

開元十年(公元722年)十一月,原本一直暗中較勁的二張終於在一次廷議中當著皇帝的面發生了爭執。爭執的起因是廣州都督裴伷先因罪下獄,玄宗召集宰相們廷議,討論對裴伷先的處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