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的手段(第2/3頁)

張用濟沒有及時前往洛陽晉見,自然是違反了軍令,但無論如何罪不至死,了不起也就是打幾十軍棍而已。現在,李光弼之所以如此小題大做,對張用濟痛下殺手,目的就是要殺戮立威,以此震懾三軍。

這就是李光弼的手段。

有道是出頭的椽子先爛,意氣用事的張用濟很不幸地當了這根出頭的椽子。

張用濟前腳剛被推出轅門斬首,仆固懷恩後腳也進了李光弼的行營。作為朔方軍的主要將領之一,他當然也要來拜見這位新老大。

李光弼面無表情地請仆固懷恩入座。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李光弼的衛兵就一臉驚惶地入內稟報,說有五百個胡人騎兵直闖大營,現在已經到了大帳門口了。

李光弼頓然變色。

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是仆固懷恩的手下。

仆固懷恩不動聲色地瞥了李光弼一眼,趕緊起身來到門口,指著那些騎兵厲聲斥責:“我一再告訴你們不要來,為什麽偏偏還來?”

李光弼明白了,這是仆固懷恩和他手下人設計好的一出戲,目的是對他進行武力威懾,以防他大開殺戒,把仆固懷恩變成第二個張用濟。

李光弼面帶笑容地拍了拍仆固懷恩的肩膀,說:“士卒跟隨主將,這是人之常情嘛,何必怪罪他們呢!”說完即刻命人搬出酒肉,設宴款待仆固懷恩一行。

那五百胡騎大為意外,一時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就這樣,李光弼並沒有花多大力氣,也沒有花多長時間,就用恩威並施的手段收攬了朔方將士的心。盡管還有不少人打心眼裏不服他,但至少在表面上,他們不得不接受李光弼指揮和調遣,從此再也沒人敢隨便違抗他的軍令。

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九月,經過六個月的養精蓄銳之後,史思明終於點燃了南征的戰火。

史思明命少子史朝清鎮守範陽,然後兵分四路:一路由將軍令狐彰從黎陽(今河南浚縣)出發,進攻滑州(今河南滑縣);他本人親率一路出濮陽(今河南濮陽市),史朝義率一路出白臯(今河南滑縣北),周摯率一路出胡良(今河南浚縣東),分別渡過黃河,從三個方向圍攻汴州(今河南開封)。

十幾萬範陽鐵騎掀起漫天黃塵,在驚天動地的戰鼓聲中洶湧南下。

一切就跟四年前的那一幕如出一轍。

唯一的區別只是——當初的主角是安祿山,如今的主角是史思明。

此時,李光弼正在黃河南岸巡察防務,得到燕軍大舉南下的戰報後,立即趕赴汴州,對駐守汴州的守將許叔冀說:“你只要堅守十五天,我一定發兵來救。”

這個許叔冀,就是當初龜縮在江淮拒不援救睢陽的那個家夥。別說堅持十五天,就算讓他堅持三天恐怕都辦不到。當然,許叔冀是不敢對李光弼這麽說的。他當場猛拍胸脯,對李光弼賭咒發誓,說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與城池共存亡。

但是,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史思明大軍一到,這個縮頭烏龜很快就敗了,旋即毫不猶豫地舉城而降。史思明馬上任命許叔冀為中書令,命他仍舊鎮守汴州,隨即乘勝西進,兵鋒直指鄭州和洛陽。

李光弼意識到洛陽無險可守,便與東京留守韋陟商議說:“史思明乘勝而來,兵鋒甚銳,我軍利於堅守,不利於速戰,洛陽易攻難守,韋公有何良策?”

韋陟聽出來了,李光弼的意思是想暫時放棄東京,只是身為軍隊統帥,這種話不方便說,只能由他這個東京留守來說。盡管韋陟很不情願放棄洛陽,可他也很清楚,從戰略上來講,李光弼的想法是正確的。

韋陟隨後提議,大軍撤出東京,分一部駐守陜郡,主力則退入潼關固守。

李光弼聽完後淡淡一笑,擺擺手說:“暫時撤退肯定是必要的,但也不能退得太深。倘若無故棄守五百裏地,敵人的氣焰勢必更加囂張。而今之計,不如退守河陽,跟北方的澤潞戰區遙相呼應,形勢有利則主動進攻,形勢不利則依險固守,讓史思明不能向西前進半步。韋公啊,要論政治上的事情,我不如你;可在軍事方面,你不如我啊。”

其實,李光弼這話未免太謙虛了。

他這個“撤離東京、退守河陽”的戰略,恰恰是把軍事和政治兩方面都兼顧到了。我們都還記得,當初高仙芝和封常清之所以掉了腦袋,就是因為只單純考慮軍事,從洛陽一下子退到潼關,“無故棄守五百裏”,絲毫沒有顧及到這麽做在政治上犯下了多麽嚴重的錯誤。假如李光弼沒有汲取前車之鑒,勢必重蹈高、封二人的覆轍。

李光弼說完後,韋陟沒有反駁,但另一個將領卻提出了質疑:“洛陽是帝京,豈能如此輕易就放棄了?”

李光弼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他一眼,說:“若要守洛陽,則汜水、崿嶺(今河南登封縣南)、龍門(今河南洛陽市南)等要害之處皆應派重兵布防,你身為將軍,你倒是說說看,依目前的形勢該怎麽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