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昏侯(第2/13頁)

蕭寶卷對團隊成員關懷得無微不至,婚喪嫁娶無不參加。若在丈人潘寶慶家裏,小皇帝親到井邊打水,幫廚子做飯打雜,一群人嬉笑諧謔,歡樂開懷。

皇帝不可經常外出,蕭寶卷模仿民間模樣,在皇宮內建起集市。酒店、茶樓、飯館、旅店一應俱全,如同網絡中的虛擬人生。潘玉兒賣酒、蕭寶卷賣肉,太監宮女各有角色。為逼真模擬,他們人為制造爭論沖突。潘玉兒兼職執法人員解決糾紛。皇帝缺斤短兩,坑蒙顧客,照打不誤。潘玉兒下手狠,蕭寶卷偷偷下令不準將大荊棍帶進苑中。故事流傳到民間,老百姓做了歌:“閱武堂,種楊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本是自然的生活,皇帝往往得不到人生的樂趣。皇帝是一門職業,皇帝的職業道德不允許過正常人的生活。皇帝的人是國家的,乃至整個生命都是國家的。既然登場就不允許退出,除非死亡。

六貴當政

齊明帝蕭鸞為兒子選擇了六個輔政大臣。六人平分政權,希望避免一人輔政導致權力無限膨脹的惡果。蕭鸞沒有意識到兒子蕭寶卷無意於享受至高無上的皇權,一門心思搞建築,沉迷於世俗的快樂。

始安王蕭遙光、尚書令(總理)徐孝嗣、右仆射(副總理)江袥、右將軍(首都衛戍司令)蕭坦之、侍中(秘書長)江祀、衛尉(皇宮警衛長官)劉暄輪流值勤處理朝政,時稱“六貴”。

江祏、江祀兄弟是蕭鸞表弟,二人以長輩自居,對小皇帝要求嚴格。皇帝做事過頭,別人不敢管,他倆堅決制止,與茹法珍、梅蟲兒等人弄得水火不容。為此,徐孝嗣偷偷勸江祏:“主上沒什麽過錯,何必總是與他過不去。”江祏一撇嘴,“交給我好了,有什麽了

小皇帝越鬧越不像話,江祏想立蕭鸞第三子蕭寶玄。同為輔政大臣的國舅劉暄和蕭寶玄關系不好,堅決不同意。江祏去聯絡蕭遙光,蕭瘸子聽後一陣激動,悄聲道:“兄弟們當中我最大,立我不好嗎?”江祏沒想到蕭遙光有此心,驚了一大跳。雖說諸王中蕭遙光最大,可他畢竟不是蕭鸞直系。

江祏回家與弟弟江祀商議,江祀同意立蕭遙光。江祏只得去找另一貴蕭坦之。蕭坦之聽後,魂差點沒飛了。他參與蕭鸞篡位陰謀,至今心驚肉跳,再搞一次政變怕心臟受不了。不僅拒絕,蕭坦之找個理由辭官回家了,不趟這灣混水。

立蕭遙光,劉暄更不滿意,那樣做國舅豈不當不成。蕭遙光聽說劉暄充當絆腳石,惡狠狠派人行刺。劉暄向蕭寶卷告發江氏兄弟陰謀。蕭寶卷當時跳了起來,蕭鸞臨終前說過一句話:“做事不可落人後。”想當年如果蕭昭業早早下手,那會被蕭鸞篡位。

蕭寶卷毫不留情誅殺江氏兄弟。江氏兄弟死,劉暄後悔,兔死狐悲,他感到自己的末日來臨。六貴是一體,兩人亡,余下的會怎麽樣?蕭遙光瘋了。事到如今,除了裝瘋賣傻,他實在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去面對皇帝。

所幸,蕭寶卷沒有懷疑始安王。因為瘸子是小時候最好的哥哥,兩人光著屁股、揪著泥巴一起玩大。少年天子甚至打算加封哥哥為司徒,打消因江氏兄弟死亡而深藏於心中的不安。

蕭遙光是個狡詐冷酷的人,自己壞得流膿,從不認為別人有好心腸。瘋病掩護下,加緊奪位的軍事準備。

一日深夜,蕭遙光的軍隊攻占南京東府城。需要決斷時候,瘸子卻沒有趁機向皇宮所在地台城發動進攻,機會白白丟失。

蕭遙光還犯了一個錯,不該去抓捕蕭坦之。蕭坦之從睡夢中驚醒,袒胸露腹跳墻逃跑,奔向台城報信。台軍聚集,注定瘸子失敗的命運。曹虎指揮禁軍向東城發起攻擊。瘸子秉燭自照,顧影自憐。如此偉大的人物就這麽完了?亂兵攻入府第,蕭遙光爬進床下。偉人是不會藏身床底的。蕭遙光只是小醜,小醜做不成大事,瘸子的人頭被砍掉。

蕭寶卷極重感情,尤其對身邊的朋友。他痛哭落淚,想不通為什麽好朋友會無情背叛。小時候他親昵稱蕭遙光為“安兄”,舊宮土山見證過二人兒時情誼。蕭寶卷登上土山遙望東府,愴然落淚,失聲喚道:“安兄。”

權力遠超親情並不奇怪,因為權力本身象征自己,而親人不過是別人而已。六貴去其三,制約皇帝的勢力塌了一個角,離土崩不遠。

在茹法珍等人慫恿下,新黨對舊黨的大清洗開始了。劉暄、蕭坦之、曹虎等平叛有功的老臣非但沒得到賞賜,反而接連被殺,一慣安份守已的總理徐孝嗣也難逃一死。

皇帝召大臣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入宮,等待他們的是三杯藥酒。沈昭略氣急敗壞,大罵徐孝嗣:“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一邊說,一邊抓起桌上酒杯砸向徐孝嗣:“讓你做個破面鬼!”徐孝嗣慚怒交集,連飲一鬥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