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輕素、輕紅與春條(第2/3頁)

輕素接著說:“我們陪葬於墓室後,有一天,我正在給謝朓的妻子樂夫人洗腳,忽聽外面有兵器碰撞聲,樂夫人很害怕,來不及穿鞋就化為白色螻蟻。很快,有兩個盜墓賊執火炬來到眼前,把墓裏的財寶掠奪一空。更為可惡的是,他們為了摘下謝朓大人屍身上戴的項圈,竟把他的腦骨敲碎!臨走時,二賊人看到我和輕紅,說:‘這兩個木偶不錯,帶回去給孩子當玩具吧!’就這樣,我們被帶出墓室。當時是東魏孝靜帝天平二年。從那以後,我們流落了幾家……”

曹惠頗通歷史,他有些疑問:“據我所知,謝朓的夫人是王敬則之女,為什麽你說是樂夫人?”

輕素笑道:“這您就有所不知了。王夫人是謝朓先生生前之妻,樂氏是謝朓在冥界的夫人。據我們所知,王夫人本是粗人之女,來到冥界後,與謝先生不睦,一有口角,往往動家夥相威脅。後謝先生秘密奏於天帝,後者答應將王夫人放逐,使其再娶樂彥輔第八女為夫人。樂夫人貌美且長於文藝,與殷仲文、謝晦等名流的夫人關系甚好,嫁與謝先生後,二人形影不離。謝先生在文學上很自負,曾對樂夫人說:‘我之才華,與先前詩人相比,只在曹植之後,其他詩人均為板上肉,任我宰割!’”

曹惠又問:“你叫輕素,她叫輕紅,如此靈異,我想放了你們,如何?”

輕素道:“以我與輕紅之靈異,變化多端,但按天命,若您不放我們,我們最終還是無法脫身。既然您決定放了我們,我們就去廬山山神那吧,因為很長時間以來,他就想叫我們去當舞女。放了我們之後,您當享受榮華。好事做到底,現在我們油彩脫落,在我們走之前,您叫畫工再打扮我們一下吧!”

曹惠一一滿足了輕素與輕紅。油漆一新後,輕素笑道:“我們姐妹被裝扮得如此美麗,莫說做舞女,就是為山神夫人也未嘗不可。我們沒什麽報答的,送您幾句話:百代之中,但以他人會者,無不為忠臣,居大位矣。雞角入骨,紫鶴吃黃鼠,申不害,五通泉室,為六代吉昌。”

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曹惠如墜雲霧,詢問身邊的高士,也不能解。據說,當時中書令岑文本看過後,微笑點頭,但他透露,自己也只是明白了其中三句的意思。曹惠追問那三句是什麽意思,中書令笑而不答。於是便成了千古之謎。只說輕素與輕紅,她們到廬山後,果然成了廬山山神的妃子。

這就是輕素與輕紅的故事,兩個木偶的名字都很好聽,尤其是沒台詞的輕紅。但在輕素說話時,我們卻可以感覺到輕紅的存在。

中國的木偶制造工藝源遠流長,在古代,木偶又稱“傀儡”,當時即有傀儡戲一說,也就是木偶戲。說起木偶戲,唐朝非常流行,包括提線木偶、布袋木偶等幾種。不過,最初時,木偶並不是因傀儡戲的需要才被發明的,而是以輕素與輕紅的身份出現的,即陪葬的冥器。這種習俗出現的年代至少不晚於西漢。到了唐朝,在墓室裏放上各種木偶已頗為流行。因為死者的家人相信,這樣做可使冥界的親屬有人照顧。正如我們在上面看到的那樣,盜墓賊進入墓室時,輕素與輕紅正在給樂夫人洗腳。

這是隨葬的冥器作怪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在唐朝志怪中屬於一個特有的類別。在晚唐谷神子所著的《博異志》中,還有一個類似的故事,不過該故事的主人公春條就沒有輕素輕紅那麽令人放心了。

南陽張不疑,唐文宗開成四年(839年)中進士,遊長安,欲買婢女照料自己的生活。時有中間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地方。在那個庭院的中堂,坐著一個“披朱衣牙笏者”,自稱前浙西胡司馬,當年外出時,於嶺南買了婢仆數十人,隨後北歸,一路上賣出不少,現在手頭上還有六七人。隨後,他叫婢女進堂中,供張不疑挑選,最終一名叫春條的婢女被看中,以六萬銅錢成交。春條被帶回去後,很乖巧,料理家務,幹得不錯,還自己寫詩:“幽室鎖妖艷,無人蘭蕙芳。春風三十載,不盡羅衣香。”張不疑很高興。兩個月後,他遇見一個道士,稱其面有陰氣,問最近接觸過什麽人。張不疑說自己買了一個婢女。道士說:“禍矣!”當即指出這個婢女有問題。隨後,道士跟著去張家,喚春條出來。春條則藏在裏屋屏風後。道士作法,以水向裏屋噴去,漸漸地,屋裏的春條一點點變小,最後縮到一尺多高,僵立不動。道士和張不疑進屋後,春條倒於地上,是一只陪葬用的木偶。道士查看了一下,叫張不疑用刀劈其腰頸間,有血流出。道士說:“還好,現在她只是腰頸間煉成人血,假如全身都有血脈了,那麽你就必死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