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迷宮(第3/3頁)

回到申歡的敘述:“從那以後,我就再沒得過病,周遊天下名山,現已兩百多歲。所見異事甚多,都記下來,藏於鹿皮囊。”說著,打開那囊,取出二軸書,上面的字,張左不認識。就這樣,二人談了將近一夜,黎明時,張左睡下,等再醒來,申歡已不知去向。

這個故事歷來被認為是唐人志怪傳奇中炫耀想象力的一篇。但我不願意把它看作是一個烏托邦的故事,也不願意說到仙境的神奇。我只是想說,故事之所以在唐人志怪與傳奇中具有不可重復性,不是因為它在人稱轉換和敘事上頗為復雜,而是作者為讀者所設置的空間悖論:主人公對那兩名童子說,你是從我的耳朵裏出來的嗎?如果兜玄國在老翁申歡的前生薛君曹的耳朵裏也就罷了,但兩名童子否定了這一說法,他們表示,是從自己的耳朵裏來的。在三維空間裏,一個人怎麽會從自己的耳朵裏跳出來?這一說法意味著空間學上難以出現的情況在這裏出現了:整體來自局部,A來自B,但A中還有B。無論如何這是不可思議的。這也正是作品吸引人之處,所以無需將這一空間悖論認定是作者大唐宰相牛僧孺的疏忽。難怪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有一段評價:“造傳奇之文,薈萃為一集者,在唐代多有,而煊赫莫如牛僧孺之《玄怪錄》。”至於本故事主人公的前生來世,福禍所依,我們可以忽略不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