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羅生門(第2/3頁)

刀疤冷冷地問:“你呢?”

老者道:“在前生,我是你的父親。但你永遠找不到你的哥哥了。”

刀疤潸然淚下。再看樹下,老者已經不見了。刀疤最後還是到了漢南,尋找其兄,大家都告訴他沒有他要找的那個人。

元和中,博陵崔無隱言其親友曰:城南杜某者,嘗於汴州招提院,與主客僧坐語。忽有一客僧,當面鼻額間,有故刀瘢,橫斷其。乃訊其來由,僧良久嚬慘而言曰:某家於梁,父母兄嫂存焉,兄每以賈販江湖之貨為業。初一年,自江南而返大梁,獲利可倍;二年往而不返;三年,乃有同行者雲:兄溺於風波矣。父母嫂俱服未闋,忽有自漢南賈者至於梁,乃訪召某父姓名者,某於相國精舍,唯曰諾。賈客曰:“吾得汝兄信。”某乃忻駭未言,且邀至所居,告父母,而言曰:“師之兄以江西貿折,遂浪跡於漢南,裨將憐之,白於元戎,今於漢南。雖緡鏹且盡,而衣衾似給,以卑貧所系,是未獲省拜,故憑某以達信耳。”父母嫂悲忻泣不勝。翌日,父母遣師之漢南,以省兄。師行可七八日,入南陽界,日晚,過一大澤中,東西路絕,目無人煙,四面陰雲且合。漸暮,遇寥落三兩家,乃欲寄宿耳。其家曰:“師胡為至此?今為信宿前有殺人者,追逐未獲,索之甚急,宿固不可也,自此而南三五裏,有一招提所,師可宿也。”某因言而往,陰風漸急,颯颯雨來。可四五裏,轉入荒澤,莫知為計,信足而步。少頃,前有燭光,初將咫尺,而可十裏方到。風雨轉甚,不及扣戶而入,造於堂隍,寂無生人,滿室死者。瞻視次,雷聲一發,師為一女人屍所逐,又出。奔走七八裏,至人家,雨定,月微明,遂入其家。中門外有小廳,廳中有床榻。臥未定,忽有一夫,長七尺余,提白刃,自門而入。師恐,立於壁角中。白刃夫坐榻良久,如有所候。俄又聞宅中有女人於墻端切切而言。須臾,白刃夫攜一衣袱入廳,續有女人從之。白刃夫遂雲:“此室莫有人否?”以刃僥壁畫之,師帖壁定立,刃畫其面過,而白刃夫不之覺,遂攜袱領奔者而往。師自料不可住,乃舍此又前走,可一二裏,撲一古井中。古井中已有死人矣,其體暖,師之回遑。可五更,主覺失女,尋趂至古井,以火照,乃屍與師存焉。執師以聞於縣。縣尹明辯,師以畫壁及墻上語者具獄,於宅中姨姑之類而獲盜者,師之得雪。南征垂至漢南界,路逢大檜樹,一老父坐其下,問其從來,師具告。父曰:“吾善易,試為子推之。”師呵蓍,父布卦噓唏而言曰:“子前生兩妻,汝俱辜焉,前為走屍逐汝者,長室也。為人殺於井中同處者,汝側室也。縣尹明汝之無辜,乃汝前生母也。我乃汝前生之父,漢南之兄已無也。”言畢,師淚下,收淚之次,失老父所在。及至漢南,尋訪其兄,杳無所見。(《博異志》)

這是一個冤報的故事嗎?在中唐薛用弱所著的《集異記》中,這個故事有另一個版本。

說的同樣是元和年間,沂州有一座小寺院,住著兩個僧人,他們約定只在寺內修行,寸步不離寺院。他們堅持了二十年。這一天,住在東廊的僧人聽到門外有人在哭,開始他不為所動。可哭聲慢慢近了。隨後,東廊僧人見一身影一邊哭著一邊鉆進西廊,再後來聽到撲打聲和牙齒咀嚼聲。東廊僧人驚慌失措,跑出屋子,逃出二十年不曾離開的院子。正如他想象的那樣,那個神秘身影已開始追趕他了。眼看就要追上,幸好東廊僧人及時渡河,把後面的人甩下。後面的身影說:“若不是被水所阻,我當把你也吃了!”

東廊僧人更是害怕,此時天降大雪,他狼狽而逃,鉆進一戶人家的牛欄裏。很快,他發現一個黑衣人手拎尖刀來到欄下,也像是在等人。東廊僧人屏住呼吸。不一會兒,院墻那邊扔過來一個包袱。很快,一個女子攀墻而出,與黑衣人一起帶著包袱跑了。東廊僧人繼續逃竄,正如我們所料,他也掉到井裏了,而且井裏也有一具女屍。這裏的女屍,正是剛才出現的那個黑衣人的同夥。天亮後,東廊僧人被人發現,送至縣衙,盡管他百般解釋,但沒人相信他是無辜的。因為他告訴官府,西廊僧人已被異物吃掉了。官府派人去查看,結果是西廊僧人安然無恙,只是說:“當時,二更天,自己正在打坐,見東廊僧人忽然獨自出門去,至於其他就不知道了。”

這個故事就有些蹊蹺了。按照東廊僧人的敘述,他在當夜看到了吃人的異物;而按照西廊僧人的說法是,當夜什麽也沒發生,搞不清東廊僧人為什麽獨自跑出門。或者說,這一切都來自東廊僧人夢遊中的幻覺?這是唐朝版的“羅生門”:雙方各執一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說法。該相信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