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河蒼茫(第3/14頁)

第二、第六軍團在風景秀麗的永順縣城開始了難得的休整。

軍團領導在縣城的天主教堂裏召開了幹部會議。紅六軍團政委王震傳達了中央六屆五中全會精神,雖然這一精神表明國民黨軍對中央蘇區的第五次“圍剿”是“絕望的進攻”,紅軍很快就要取得“一省和數省”的蘇維埃革命勝利,但博古的這些話顯然與中央紅軍放棄根據地開始大規模軍事轉移的現實不相符了。會議對中央派來的湘鄂西分局書記夏曦的“肅反”擴大化問題進行了批評,在隨後寫給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的報告中“建議中央撤銷他中央分局書記及分革軍委會主席”的職務。盡管如此,“左”傾的思想依舊影響著這支紅軍部隊,會議作出的決議之一就是:“凡是受到批判的幹部不能擔任主官。”結果賀炳炎團長被撤了職,分配到管理科當管理員去了。會議批判的另一件事與賀龍有關:賀龍曾經利用他在湘西的一些社會關系,把不少紅軍傷病員安置在了政治上比較中立的團防那裏。憑著賀龍的威名,團防不敢怠慢紅軍更不敢出賣紅軍,不少紅軍傷病員得以養好傷回到紅軍隊伍來。可是會議說賀龍的這個做法違反了中央六屆五中全會“要有明確的階級路線”的指示。大部分紅軍幹部對此心裏充滿困惑:紅軍要不斷地機動作戰,天天擡著傷病員肯定不行,如果沒有可靠安全的安置辦法,一旦負傷了不就是死路一條了嗎?

會議僅僅開了兩天就被突然發生的敵情中斷了。

號稱“湘西王”的陳渠珍已派出周燮卿、龔仁傑、楊其昌的三個旅又一個團共萬余人向永順撲來。

與此同時,第二、第六軍團收到了中革軍委的電報,電報說中央紅軍已經接近湘江,湖南的國民黨軍已被全部調來阻擊,第二、第六軍團應趁此時機深入湖南西北部擴大行動地域。

兩個軍團的領導經過緊張磋商,認為只有給予敵人重創,才能重新打開局面。於是制定了這樣一個作戰計劃:撤離縣城,先向敵人示弱,待把追擊之敵人引到適當的地點時,打一個快速的伏擊戰。

紅軍從永順縣城撤離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混亂。

永順縣城邊有條河,河上那座古老的花橋是通往縣城的交通要道。為了遲滯敵人的追擊速度,紅軍決定把這座建造得格外精美的花橋燒掉。為了不引起當地民眾對紅軍這個舉動的反感,賀龍命令執行燒橋任務的五十一團團長郭鵬到軍團供給部領取一千塊大洋送到縣商會會長家去。郭團長對這個數字之巨大感到十分驚訝,但他還是立即執行了。八十四歲的永順商會會長也被這筆巨款嚇住了,他讓人挑著大洋找到賀龍,戰戰兢兢地說不要和他一個老頭子開這麽大的玩笑,自古以來還沒聽說過哪支軍隊自己掏錢打仗。賀龍說這不是玩笑,他找人測算過了,重新修一座更漂亮的橋,一千塊大洋大致夠了。賀龍麻煩老人家在事後建橋的時候組織工匠並負責監督。商會會長感動得戰戰兢兢地把錢收下了。接著,五十一團一營二連連長蘇傑又來報告,說有一群百姓正在花橋邊哭呢。原來這些百姓都是靠在橋上擺攤謀生的,燒了橋等於斷了他們的生路。軍團政委王震把五十一團批評了一頓,說他們考慮不周,完成任務不好,要求他們即使借錢也要給百姓賠償損失。五十一團到供給部去要錢,回答說沒有了。於是五十一團全團官兵人人掏口袋,官兵們把所有的積蓄都掏出來,湊夠了兩百塊大洋分發給了橋邊的百姓。但是當花橋著火的時候,又發生了混亂。縣城裏擁出了一批人,有的往燃燒的橋上沖,有的往河水裏跳。原來,縣城裏的不少富戶人家把大量的金銀細軟甚至是煙土,偷偷地藏在了這座橋的木板縫隙裏,火一起,這些財寶噼裏啪啦地往下掉,爭搶財寶的混亂直到追擊紅軍的國民黨軍到達,乒乒乓乓放了一通槍之後才告結束。

到達河邊的國民黨軍看見的花橋只剩了幾座橋墩。

河對岸,負責引誘敵人追擊的五十一團隨便放了幾槍,然後跑得沒了蹤影。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六日上午,站在山頂上向平壩瞭望的賀龍對這個伏擊地點感到很滿意:紅二軍團四師埋伏在壩子一側的毛壩,紅六軍團的部隊在蕭克和王震的帶領下分別埋伏在壩子另一側的東山和北山;另有一個師負責守住“袋底”;負責引誘敵人追擊的五十一團則負責最後封鎖“袋口”。伏擊敵人的“口袋”已經布置完畢,官兵們已經吃飽了,武器已經檢查了好幾遍,政委們正在各部隊進行著最後的戰鬥動員。

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天快黑了的時候,追擊的敵人到了。先頭部隊龔仁傑和周燮卿的兩個旅剛剛進入了伏擊圈,平壩四周山上的軍號聲便驟然響起,埋伏在側翼的紅六軍團官兵呐喊著順著山坡直接向敵軍攔腰沖去,紅二軍團的官兵則把攻擊方向對準了敵人的前衛部隊。湘軍陳渠珍部的兩個旅在沒有任何先兆的突襲中頓時混亂起來,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由於部隊在平壩中擁擠在一起,本來占據優勢的火力也無法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