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降僧(二)

楊承祖這時倒是不慌不忙,擺著手道:“你說的這叫什麽話?我說的是五竹庵的問題,跟這田地有什麽關系?一碼歸一碼,你放心,只要五竹庵和成福寺沒有問題,我們也不會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總不能把幾個和尚屈打成招,硬說你們勾結白蓮教。也不可能把尼姑動刑,讓她們胡亂說些有的沒的吧。只要你們自身沒問題,哪怕是最終田地歸了成福寺,我也不會冤枉你們的。要相信朝廷,相信錦衣,相信本官。”

相信?宗真只相信這事錦衣衛要是真一查到底,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更要命的是,成福寺的下院地位,都可能被取消。他將牙一咬“大老爺,還請借一步說話,貧僧有下情回稟。”

他一個文僧,楊承祖就不怕他搞什麽行刺的把戲,同他一起進了後面的一間小房間,宗真二次跪倒道:“大老爺,眼下並無外人,貧僧有什麽說什麽。只要您高擡貴手,貧僧保證,從今天開始,在小鐵莊這一畝三分地上,沒人敢找鐵苗氏及她閨女的麻煩。這兩個婦人,我們成福寺保了。”

成福寺在當地極有影響,這一點從剛才就能看的出來,他這種保證倒是十分有力。

楊承祖道:“你們保了?你覺得,我真的需要你們保麽?本官要保的人,誰要敢動一手指頭,我會讓他知道什麽才叫生不如死。你們佛門那點手段,別在本官面前提,太尋常,算不得什麽。你們是人間羅漢,錦衣衛卻是活閻王,你覺得羅漢和閻王,哪個更可怕一些?”

宗真又道:“那要不這樣,貧僧做主,給您一百兩紋銀的孝敬,保證三天之內,送到您的手裏。”

就在前天,楊承祖盡散家財勞軍救人,手上的現銀也不過二百余兩。這一百兩銀子,對他而言,也得算是一筆巨款。

他別看從漕幫拿出一千五百兩的分紅,但那是全小旗所人人有份,再說是一年一千五百兩,他這一轉眼就是一百兩,可見宗真也是下了本錢。

楊承祖猶豫片刻,忽然道:“小鐵莊的田地裏,有多少是你們的成福寺的僧產?”

宗真是負責管理帳目的,否則這收地的活,不會交給他來做,於這個數字倒是清楚。只一盤算道:“約三百畝田是佛田,不過都是田骨,田皮還保留在他們自己手裏。”

“三百畝的田骨,已經不少了。咱們滑縣一共才有多少田啊,你們這三百畝佛田,縣裏就得把多少賦稅攤到別人頭上。我聽人說,出家人慈悲為本,那你就發發慈悲,可憐可憐這滑縣的父老鄉親們吧。”

一聽提到這佛田,宗真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要是大老爺嫌一百兩銀子太少,我就再給您加上一點銀子,但是這佛田萬萬不可。您要知道,我少林寺內,一向是以佛田定業績的,若是在哪個住持任上添置產業,就是大大的功德,我少林塔林之內現存寺裏的諸禪師道行碑和塔林的塔銘,所頌其功德的主要內容,無非是廣建田園,增添土地,或修整殿宇,擴建倉廩,以及僧徒雲集之類。其禪師聲威之大小、地位之高低,也常以其給寺院所增田地多少、興建房舍多寡為依據。甚至其碑石之大小、建塔之高矮,也常是看他在主持寺院期間,為寺院增置了多少財產、修整了多少房舍而定。凡曾給寺院增置田產越多、爭取榮譽越大的禪師,身後就能得到其法子、法孫的一片孝思,慎終追遠。您要是要錢,我不管怎麽樣,都是能想些辦法,可您要是要佛田,即便是我師父都未必能做主啊。”

少林眼下是經營為本,利潤為王,一切考績都拿佛田說話。像廣照履職成福寺以來,就是因為廣置佛田,所以在成福寺的位置穩如泰山。少林門內甚至有專門規定,當寺僧不得已要向外出讓土地時,只準活當,不準死賣,為期三年。

當時如為白地,贖時亦應在秋收之後;出當時如為青苗,贖時亦應為青苗。同時又規定,寺僧當賣土地時,須先寺裏,後寺外。如寺裏僧眾無人收受典當,才允許出當到寺外。

對於出當到寺外的土地,如原典當僧無力贖回時,只要是少林寺僧,不管是誰,都有權把它贖回。出當人到有錢時,可隨時把原當地贖回歸。

所以這麽多佛田要是弄出去,本寺那邊怪罪下來,即使廣照大師也未必吃罪的起,至於宗真就更是連提都不用提,根本就扛不住。饒是他再有膽子,也不敢同意這種條件。

楊承祖笑道:“大師,你這也是多慮了。你們少林寺的規矩是大,不過你們規矩再大,難道還能大的過王法?我只問你,若是這三百畝佛田,能在平虜伯爺面前買個好,你們少林是依還是不依?”

“平虜伯爺,江千歲?這個田地,難道是獻給千歲的?”宗真滿面狐疑,這怎麽聽也不大像真的啊。江彬那是什麽樣的人物,跟自己這等人搭不上關系,再說他家裏有潑天的富貴,哪還看的上自己這點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