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爭妻(二)

那幾名公人都是公門裏有名的兇狠之人,領了捕傳兩票,如狼似虎下了公堂。結果到了門口,卻見宋連升等正牌錦衣已經帶了幾十軍余全都趕了過來,那幾個公人別看兇狠,真在衙門外面,可是不敢惹這麽多錦衣,傻子也知道,這肯定打不過。

宋連升道:“要論捉人,我們錦衣衛比你們衙役還要內行一些,這差使咱們兩家一起辦了吧,總不會讓人搶了你們的功勞。免得人要是跑了,你們也沒法交代不是。”

這些衙役知道,這幹錦衣陪同,無非是在路上要用點手段,讓鐘阿四明白,做人要說實話,不說實話是會全家亂葬崗的道理。可是你不同意他去?那就是自己得罪錦衣衛,那是腦子有病的人才會幹的事,只好沒口子應下來。

按說這些人得了差使,腳程自然不慢,可是緊趕慢趕,終究還是差了一步。有本縣義民趙某早得消息,帶領有活力兼有正義感的鄉民數十,手持刀斧匕首等農具,將鐘阿四一家,全都帶到了衙門對質。

為了讓鐘阿四盡量舒服一點,沿途大家還主動不讓他走路,而是將他扛起來行走省去他大半體力。為了怕他中途摔倒在地,還特意用繩索緊緊加固,確保萬無一失。

只是縣尊只招鐘阿四一人,其他家眷就由趙義民妥善保護,還安心寬慰鐘阿四道:“上的堂去,你知道該當如何講話,如果膽敢胡言亂語,蒙蔽大老爺,你們一家子就要到龍宮水府裏去團圓了。”

就在這段時間,張嘉印也不閑著,他直接找吏房那要來了縣裏衙役的名冊,邊看邊道:“本官當年讀書時,有個本事,叫做過目不忘,能考上這進士前程,也全靠了這份本事。咱縣裏的衙役名字,我沒一個記不住的,不過這劉虎是誰啊?劉縣丞,你能不能給本官解釋一下?”

劉庭宣額頭上冷汗直冒,這劉虎是他本家族侄,他哪能不知道是誰?本來他就是用自己侄子頂了鐵中英死後正役的缺,反正鐵家也沒人襲職,空一個職位出來,還不如便宜自己家人。

這種事也是常例,不算什麽短處。但是他最大的錯處在於,是事先沒向知縣報備,事後也沒想知縣說明,想來個瞞上不瞞下,就這麽糊弄下去。

一個正役名額一年下來,也是不少錢糧的,而且還要算上當捕快的隱形收入,在明朝中後期,一個班頭身價的衙役,一年下來,能進幾百兩銀子。眼下雖然沒有這麽富貴,但是弄個幾十兩銀子在手裏,也是沒有半點問題。這種崗位本來就是衙門裏用來發財的,誰賣都是賣,自己堂堂二老爺享受一份,也不算不對。

只是他一時糊塗,總怕知縣知道後,要分去一份好處,再說衙門裏多個衙役,再有幫役民壯等,想來知縣未必就能認的出人。卻不知,這個名額早被張嘉印許給了鐵珊瑚,一查之下,馬上就發現了端倪。

李承祖冷笑道:“方才那要打珊瑚悶棍的,恐怕就是這劉虎吧。也別說,年紀不大,膽子不小,居然敢對我的女人下死手,這個朋友,我一定要好好結交結交,兩下多親多近了。”

劉庭宣心知,這是對方表示這事沒完,怕是下一步就要發展到上門砍的地步,又想起前幾天這人單刀獨鬥香滿樓,力殺群寇時的情景。若是自己的族侄對上這樣的人王,有幾個也不夠死啊,不由忙道:“誤會,這全都是誤會。劉虎他只是一時莽撞,為人不惡……”

“惡不惡的,本官不問,只是這個衙役遞補之事,本官從頭到尾並不知情,這滑縣衙門,看來本官是真不適合再幹下去了。”

劉庭宣也知道,如果自己事先告知,有知縣替自己背書,那麽這補了也就補了,占了也就占了。就算你楊承祖面子大,最多我們再多出一個正役名額安置你女人不就完了麽,總不可能沒完沒了。可是就因為自己沒告訴知縣又被抓了現行,張嘉印肯定認定自己目無上官,私自做主。

這樣的印象,比起抓到他什麽罪過更為要緊,對於一個佐二官來說,得到一個目無上官的評語,這輩子基本就算是交代了。他只好道:“我這就讓劉虎辭去衙役官身,回鄉種田去。不過縣尊,還請借一步說話。”

他用眼看了一眼楊承祖,張嘉印哼了一聲,與他轉到後堂,劉庭宣施禮道:“下官今次做事確實孟浪,他日必向大老爺登門賠罪。可是這回收拾楊承祖的事,您可一定要跟下官站在一條線上,這是龔公公的意思啊。”

他說的龔公公,就是河南鎮守太監龔懷恩,此人乃是朝廷耳目,代表天子在河南負責采辦各色特產,獻入京師。其身份與欽差幾無二樣,與河南巡撫可以分庭抗禮,於這小縣而言,也確實有至高無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