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戶張容

宋兆南這次確實行事上多有疏漏,像金長齡這麽重要的人犯居然死在錦衣衙門裏,這種事怎麽也脫不了幹系。這到底是他疏忽,還是有意的放縱,已經無從考察。只是沈冬魁顯然已經不準備放過他,在上奏的本章裏,特意帶了個針對他的夾片。

錦衣衛自成體系,外人不好幹預,可是以堂堂一個巡撫,用夾片彈劾錦衣千戶,基本十拿九穩。再說宋兆南自己確實也是有問題,縱然是有人回護,他這個河南千戶無論如何也坐不下去了。

聽說這回朝廷另有恩典,念他多年以來勤於衛事勞苦功高,原銜不動,調到南京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實授四品錦衣僉事一職。

大明將南京定為陪都,機構設置與京師相同,南京有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和南直隸千戶所各一。而南京錦衣衙門與南京六部一樣,意義重大,非同小可。宋千戶年富力強,正該承擔陪著六部老大人打馬吊、喝茶,打瞌睡等重大職責,這河南千戶的印,還是乖乖交出來為好。

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希望這火燒到自己頭上,因此這拜見上官,乃是當前第一等要務,耽擱不得。楊承祖財大氣粗,忙備辦了一份滑縣特產,蒜頭金百兩,段彪也備了一份更加沉重的土產,帶著楊承祖直奔開封。

新官交接,各地的錦衣官都得來拜見新的頂頭上司,只是這裏也有自己的規矩。按說是八府的實職百戶拜見千戶,像楊承祖這種虛銜百戶,是沒什麽資格見千戶老爺的。好在有段彪帶挈,又有這次滑縣一躍的威名,倒也沒人說什麽。

反倒是有幾個百戶道:“楊世兄好大名聲啊,這滑縣的跳河百戶,我們也聽說了,連帶我們那的百姓,對於錦衣衛的看法都大為改善。說起來咱本是天子親軍,錦衣繡甲良家子,可是這些年這個名聲……多虧了楊世兄了,功臣,功臣啊。”

楊承祖可不會因為人家誇幾句就找不到北,天知道這些人裏誰是跟著炒糧食的,嘴上說的好聽,心裏怎麽想的,又有誰清楚?

他不過在面見新千戶之前,已經拜了沈冬魁的碼頭,又給周王那送去了一份禮。河南幾路要角裏,鎮守太監跟自己不對,巡按自己巴結不上,其他能巴結上的,自己的關節都打點到了,想來新來的千戶,也不會把威風立在自己頭上。

下面的人你一言我語的,正說著楊承祖跳水後,這些百戶裏有幾個也跳過河的事,只聽一陣鼓響,知道是新任千戶擊鼓升堂。錦衣是軍籍,還保留了一部分軍中作風,京師本衛打鼓升堂,地方衛所按說也是這個規矩。可如今綱紀廢弛,地方上這規矩早作廢了,像是滑縣的鼓,都被拿去換了酒喝,誰還敲啊。

一聽鼓響,段彪道:“這位新來的千戶不知道是什麽來歷,我掃聽了一圈,沒打聽清楚,怎麽還敲上鼓了。”

眾人說著已經來到堂上,見正坐之後,端坐一個五十開外的老人。此人棗紅面皮,粗眉闊目獅鼻方口,三綹短髯。頭戴無翅烏紗,身上穿的不是明黃飛魚服,而是一件嶄新的大紅坐蟒,腰間系一條白玉帶。

坐蟒似龍形,本不在官服之列,而是明朝內使監宦官、宰輔蒙恩特賞的賜服。錦衣衛內人員數十萬,然獲得穿蟒袍資格的並沒有幾個。這位新來的千戶一身蟒袍,充分說明來人身份高貴,根腳硬紮,可是不敢小看。

各位百戶一見這身蟒袍,都覺得後背發涼,忙一齊施禮,參見本衛上官。那人一揚手,道:

“各位同袍免去俗禮,老夫姓張名容,得天家恩典,特封我三品指揮使銜實授河南千戶一職。今後大家就是一個鍋裏掄馬勺的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只要戮力王事,本官不吝恩賞。誰若是怠惰不前,有負國恩者,也小心軍法無情。”

他生的極有威風,又有這一身坐蟒袍加成,雖是初來,把威風立了個十足。宋兆南已經與張容辦好了移交手續,這時就是個閑人,承擔了彼此之間橋梁的作用,為眾人介紹道:

“這位張伯爺可不是等閑人物,他乃是京師裏張永張公公的親胞弟,天家加封安定伯,大家誰敢不給張伯爺面子,就是不給張公公面子。伯爺在京師團營裏是帶兵的出身,行的是軍法,是出名的鐵面無私,大家可要仔細了。”

張容道:“言重了,言重了。我也不是不曉事的,這錦衣不比團營,很多規矩是不一樣的,這個規矩,我懂的。大家也不必緊張,這次河南的差使,大家做的都不錯,天家也很歡喜,今天晚上,狀元樓我請客,算是一頓犒勞,至於將來的封賞,哪個也不會少了。伯爺身份,那可萬不敢提,我就是實授千戶,什麽伯爺不伯爺的,在衛裏不用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