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楊慎登門(一)

對於這位大才子,楊承祖算的起是久仰,自己抄過人家的滾滾長江東逝水……當然,在現在這個位面,這算不上抄襲,得算自己首創。不過不管怎麽說,楊承祖不管寫多少話本,還是寫過滾滾長江東逝水又或者是滿座衣冠盡紫袍,論才名或是自身真正的學問,都和楊慎不在一個級別上。

他初進京時,其實也有人想過,是不是搞個聚會,讓兩位才子見一見。倒不是說非要通過某種比試分個高下,那忒也無趣,主要是借著才子這個身份,讓兩人互相結交一下。作為安陸系官員與川系官員的結交橋梁,未嘗不是個好路子。

只可惜,嘉靖還沒登基,就鬧了禮儀狀風波,接著又是大禮議開端,楊廷和這邊與楊承祖的關系鬧的十分僵硬,這樣的聚會也就沒搞起來。

楊慎本人倒不是個刻板的主,在另一個時空裏,他流放之後依舊是簪花擁紀神仙骨,就可知,亦是個豐流人物。不過終究是名門子弟,大家公子,該有的氣度和矜持是有的,屬於自身階級的偏見也是有的。楊承祖這個武臣,說實話,還真不怎麽放在他眼裏。

同樣,像牛繼學那等商人,不管擁有多大的財力,在楊慎這等人看來,也不過是滿身銅臭味的商賈,不值得正視。能夠讓他出面,也不知是走了誰的門路。

楊承祖一邊想,一邊由紅牡丹領著來到客廳,只見一個三十幾歲,長身玉面,風度翩翩的書生,正坐在那裏。想來,這便是當下大明第一才子,楊慎楊升庵。

這座宅子原本是武定侯所有,送給楊承祖時,房間裏的陳設古董,也一並送了。像這客廳裏,倒也有幾件古董,墻上掛的,也有幾副名人墨寶。不過這些東西終歸是一個武臣別院的格局,在楊慎這等大才子眼裏,只能說不值一提。但他的表現仿佛對這些古畫極有興趣,不時的點頭,表示了贊許。

等兩人見禮之後,楊慎朝著紅牡丹一笑“我去年時看怒海孤舟、朱麗葉節烈記等話本時就說,楊世兄絕對是個妙人。等今日一見,果然不差,咱們京師裏,我知道有的人家用女幫閑或是女管事,但是所占比例極少,像楊世兄這樣,家中大小管事,皆用女子,就僅此一家再無第二。這一路行來,果然是賞心悅目,可見楊兄確實是懂得享受的,他日咱們還要多往來往來,像世兄這樣的妙人,我一定要多親多近。”

楊慎如今並不是白身,他原本就是翰林學士,後來觸怒了正德去職。嘉靖登基後,恢復了他翰林學士的身份,又選了他做自己的伴讀,這也得算是天子的近臣。再參考楊慎自身的才學,以及楊廷和在朝廷上的影響力,未來楊慎子承父業,父子雙閣老的情形,也不是不能出現。

如果一般人能得到楊慎這種贊許,多半是連北都找不到,接下來就是賓主盡歡,一團和氣的結局。不過楊承祖卻表現的很是淡然,不管怎麽說,自己是天子的一口快刀,跟楊家是尿不到一個壺裏的。這個結交,說到底也扯淡的很,不過是私人往來,於朝廷大局無用。那麽這種私人關系,有或者沒有,也就不怎麽吃勁。

兩人隨口閑扯了幾句,紅牡丹畢竟是行院出身,而且作為一個曾經的紅倌人,不是只會陪客人睡覺就行的。於社交上,她也是一流好手,很懂得調節氣氛掌握節奏,知道該如何保證不冷場。

她當著郭九姐的面時有些別扭,當只剩下楊承祖時,縱然明知道自己追逐的是鏡花水月,但仍然以飛蛾投火的決心沖了進去,拿出周身的解數,讓這場會談顯的很是融洽。

幾人隨口說了些閑話,楊慎這才問道:“承祖賢弟,你我既是同姓,又彼此投契,有些話,我也不妨說的明白一些。小兄這次前來,並不是為誰求情,而是為京師的百姓,求個活命。”

他原本神態很是隨和,說到這裏,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小弟與世兄雖然沒會過,不過卻已是久仰大名,像是河南水患時,世兄舍身一躍,足為我輩官員之表率。不過京師之事,不比河南,我們做好事,也要考慮個方式。如今城內難民日多,你想著讓京師不要亂起來,讓百姓不至於買不起糧。這些都是善舉,家父與我,都能明白,也沒人認為你做的不對。那些糧商,囤積居奇,確實是該教訓一下,不過你的手段……怎麽說呢,太過強硬,未免失之於偏激。再怎麽樣,也不能把別人家的女兒抓來,這不成了強搶民女?好在家父已經把事情壓下,否則的話,現在怕是已經要鬧到宮裏了。眼下,那些糧商要聯手罷事,一旦京師無糧可買,你便好心做了壞事。”

他語重心長的勸解著,確實是想要將事情做的圓滿的態度“其實家父也一直想著平抑糧價,為這些百姓求個活命。只說一句最實際的,這些人吃不上飯,是要造反的,眼下北虜在外,京師不能亂,所以老百姓的肚子牽著家父的心,這一點還請世兄放心。戶部那邊,家父已經在催,而且動手抓了人,肯定會放一部分太倉米出去。不過價格不能放的太低,否則一放出去,就被那些糧商吃進,就像沙子吸水一樣,什麽都做不了。我跟你說,那些所謂的難民裏,其實很多人身上是有錢的,讓他們拿錢出來買糧,也不為過錯。再不行,可以去幫工麽,不管是修城墻還是幫著擡東西,都能換口飯吃。實在幹不動又沒錢的,朝廷也有粥場,幾條路一起走,局面不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