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邊,可怕的對手(第3/8頁)

馬援怎麽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馬援還是從前那個馬援,公孫述則不再是從前那個公孫述。從前的那個馬援質樸厚道,現在還是質樸厚道;從前的那個公孫述豪邁仗義,今天卻成了一個耍弄威風的款爺。

馬援以為,皇帝公孫述即使放不下架子,出五裏之外郊迎,至少也應該站在皇宮門口笑迎故人。然而他看到的卻是公孫述大擺排場,高擡架子,十足闊就變臉的模樣。

公孫述接見馬援的儀式如下:首先,公孫述高高地坐在金鑾殿上,殿下甲士林立,氣勢很大。接著,馬援才由宮廷禮儀官引到殿前,按照使者參拜儀式召見。公孫述打完官腔後,又將馬援打發出宮殿,由專人引到賓館住宿。

更雷人的還在後面:公孫述派人連夜趕造一套特制的平民服裝和禮帽,然後送到賓館,交到馬援手裏。

公孫述仿佛要告訴馬援,我是皇帝,你是平民,無論咱們從前關系多鐵,但是档次還是要區分的。

第二天,公孫述顯擺得更為離譜。他帶上馬援,百官跟隨,浩浩蕩蕩出城巡遊。公孫述仿佛要當著全成都人的面告訴馬援,小時候都是你指揮老子摸魚的,今日俺發了,你卻成了我的跟屁蟲……

擺盡了架子,耍夠了威風,過足了官癮,公孫述才開始跟馬援說正事。他告訴馬援,你既然來了,就不用回去了,我封你為大司馬。

公孫述金口一開,引得跟隨馬援出使的人喜出望外。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馬援當了大司馬,他們這一趟山高水遠的,爬得也太值了。於是,他們一致請馬援留在成都。但是,馬援想都沒想,直接對眾人吼出一句話——想我留下來,這是不可能的!

接著,馬援這樣告訴隨從:“天下一片混亂,勝負未定。公孫述不懂學周公三吐哺,才搶下一塊地盤就敢稱皇帝,威風耍盡,不可一世。就這種貨色,能留得住英雄嗎?”

馬援仿佛也要告訴公孫述,你想裝牛,遲早被雷劈,不信就等著瞧吧。

馬援說完,頭也不回地回天水郡了。回去後,他無不失望地告訴隗囂,公孫述不過是井底之蛙,看不到外面廣闊的世界。他自以為自己很牛氣,其實很傻氣。如果你想在這個亂世生存,投靠他是不靠譜的。

隗囂問馬援,那你認為我們該怎麽辦才能生存下去?

馬援說,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隗囂問,誰?

馬援堅定地說道,劉秀。

隗囂不語。

良久,隗囂才沉重地說道,我視劉秀為天敵,你則視他為救命草。難道劉秀真像傳說的那樣,是一個注定統一天下的明君嗎?

馬援說,劉秀到底牛不牛,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隗囂心裏很不是滋味。之前他曾經投靠劉玄,以為靠譜,結果還是不靠譜,差點逃不回來。如今想和公孫述聯手,馬援卻說他是井底之蛙,繞了一圈,除了投靠劉氏勢力,就再也沒有更好的活路?

有一條活路就擺在眼前,這就是自立稱王。稱王當然是很過癮了,可是到時劉秀眼睛裏容不下沙子,打上門來,也會很慘的。到底是投靠還是自立,兩者舍誰,隗囂心裏真犯難了。

隗囂又沉默良久,對馬援說,好吧,你再辛苦一下,去洛陽見見劉秀。等你回來報告,我們再作打算。

就這樣,馬援就去洛陽了。他很順利地見到了劉秀。沒有架子,沒有威風,場面不大,卻很親切。劉秀就像馬援多年的朋友,身著平民便衣,站在宣德殿走廊底下,微笑恭立,迎接馬援。

世間很多事,看似很復雜,其實道理很簡單。民謠說,三歲看到老,看人先看腳。然而,在馬援看來,一個君王是不是胸懷開闊,能不能成就豐功偉業,不是看你架子擺得多麽雄偉離譜,只需一個姿勢就夠了。

劉秀在宣德殿下那個從容淡定隨和的平民姿勢,深深刻在了馬援的心裏。馬援認為,如此偉人,不用言談,天下必定歸他。

劉秀將馬援迎到宮裏,宮裏沒有甲士,就像是朋友的家,親切隨和。馬援感嘆地說道:“陛下待我如此,就不怕我是個刺客嗎?”

劉秀說道:“你不是刺客,但我知道你肯定是說客。”

兩人相視而笑。馬援不無感嘆地說道:“我跟公孫述是多年老友,好不容易跑成都見他一次,他卻給我耍起威風,擺起架子。他跟陛下比,真是差得遠了。”

正如劉秀所說,馬援不是刺客,卻是個地道的說客。拉攏馬援,對穩定隗囂有著不可輕視的作用。果然,馬援回到天水郡後,隗囂就急不可耐地來問事了。

馬援告訴隗囂:據我觀察,劉秀這個人果然不一般。論謀略、才智、勇氣、學問、胸懷、度量,天下無人能比。

隗囂臉色陰沉地看著馬援,問道:按你所說,如果拿劉秀和高祖劉邦比,誰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