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秦王言嚇頡利雄師 傅奕理論蕭瑀心佛

李世民很快到達了突厥大軍前陣,便先派一名通信兵騎馬上前,沖頡利喊道:“我們不是都跟可汗結親了麽?為什麽不遵守約定,又來討擾!我是大唐的秦王,可汗能打,就單跟我打;你要是帶著大軍打我,我就用這百十來個精騎跟你鬥!”頡利眯眼一看,李世民的精銳就在不遠處,而這幫所謂的精騎,果真只有百十個。如果你是頡利,對待這樣來挑釁的敵人,會有什麽樣的想法呢?

其中肯定有詐。

李老二連糧食都快沒有了,更別說詐了。

這是李元吉同志的內心獨白,他在等待二哥與頡利的混戰,然後自己騎著快馬跑回長安,招呼大家遷都去。天下雨,唐軍士兵也沒精神,李世民是在虛張聲勢。在這陽光無法普照,路面無比濕滑,士兵又冷又餓的境況下,他竟然敢跟頡利單挑,除了找死,似乎沒別的原因可以解釋他的這種行為了。頡利看著李世民,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但他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明白,就只對著通信兵笑。通信兵回到騎兵連報告說,頡利那家夥不說話,光笑。

李世民也笑了,頡利的笑是故作鎮定的笑,而李世民的笑,是了如指掌的笑。頡利心存疑惑,不敢唐突,但仗著自己兵馬眾多,就又不知好歹地地往前騎走了一段。李世民又派人跑去對頡利身邊的突利喊話說:“你之前跟我們結盟,咱們是兄弟,現在又領兵攻我,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突利也不說話,學著頡利眯眼兒看。

原來你們倆有一腿!

頡利一肚子狐疑。

見兩位仁兄不說話,李世民領兵想要過河,頡利慌了神兒,忙派人喊話說:“秦王不用過河了,我們來這兒就是想要確定一下我們的友好關系,沒別的意思。(王不須渡,我無他意,更欲與王申固盟約耳。)”其實,他就是怕李世民和突利有陰謀。正如李世民所料,突厥大軍回撤,駐紮在了距離幽州城不遠的地方。

這些天,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常理來說,冷兵器時代的軍隊就怕下雨天。下雨發水,糧食不夠吃,兵器又不好用,唐軍士氣很差,早完事兒早歇著才好。但李世民卻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突厥就是仗著戰馬和弓箭厲害,現在雨大弓濕,筋膠崩解,飛鳥折翼。我們現在刀槊犀利,以逸待勞,此時出其不意地對其發起攻擊,定能大破敵軍!李淵留守太原的時候,也說過這樣的話,但從沒想到過要主動出擊,李世民渾身是膽!於是,他領著唐軍冒雨出發,準備給突厥來個出其不意。

突厥哪能料到李世民會主動出擊,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只好倉促應戰。正當頡利想要開動員大會的時候,比突然還突然的突利突然冒了出來,他極力勸阻此次對攻計劃。為什麽突利有此般行徑?是因為這一系列的行動,都是李世民的詭計。李世民知道軍隊是無論如何不能硬拼的,在此之前,他早就派人給突利做好了思想工作。其實,李世民突擊和突利勸阻具有同一個目標,那就是逼頡利息兵。大雨天冷,士兵回軍心切,而頡利又不知道李世民到底在搞什麽鬼,只好答應了。

但這還不夠。

接下來,頡利從突利嘴裏聽到一段又一段的排比句。排比句說的是情勢分析,他認為突利分析得相當到位。分析完之後,突利又開始嘚嘚,終於讓頡利認識到了想要歇兵,就必須派人求親的基本事實。好吧,李世民是個不做就不做,要做就把事情做絕的人。頡利竟然答應了派人到弱唐求婚!

於是,遣突利和阿史那思摩來跟李世民攀親戚。而突利和李世民也拜了把子,成了兄弟。故事說到這裏,阿史那思摩也該改名叫李思摩了,不過,不管他姓什麽,都不是他的原姓。這個跟著突利混的阿史那思摩很有趣,此人雖然姓阿史那,相貌卻跟突厥一點兒也不像。由於他長得不像突厥人,倒十分像西方人,處羅可汗覺得他可能不是阿史那的種,於是不給他軍權,只讓他擔任秘書工作,這個秘書,是突厥聯合部落秘書長的地位(思摩貌類胡,不類突厥,故處羅疑其非阿史那種,常為夾畢特勒,終不得典兵為設。)。

突利跟頡利有內部矛盾,類似於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

突利還好說,頡利就不行了。當時的突厥士兵搶東西有個很大的特點,有東西搶就成,把人全弄死一點兒東西搶不到不算勝利。全軍潰敗,將士的臉也一點兒不紅。頡利之前就一直帶兵打仗,深得翻臉不認人臉皮夠厚心夠黑的精髓。合約修訂之後沒多久,他就帶著十萬大軍來到朔州搶劫,和婚什麽的,沒用。又過幾天,他來到並州,再來靈州,隨後,又有彭州、藺州、鄯州、幽州相繼被搶。由於人家搶完就跑,除了雲彩什麽都能帶走,用不著唐軍轟,也就沒有什麽主權問題了。但即便唐軍把突厥打散了,突厥將士的臉也不會紅,所以搞得大家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