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異(第4/5頁)

李建泰心裏很清楚,自己的牛皮吹得太大,已經沒辦法收場了。

正月三十日,晉王朱求桂向朝廷上奏,山西已是危如累卵!原先還雄心勃勃的李建泰,此時索性躲在河間府裝病,以靜觀其變(清軍占領北平後此人便投降了)。

得益於“三年免征,一民不殺”的政治口號,大順軍在山西境內所向披靡,山西官民基本上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二月初八,李自成的大順軍攻陷太原,晉王朱求桂投降。

一份份戰報如一片片雪花飛來,卻沒有一份是好消息:十二日忻州失守;十六日代州(今山西代縣)城破;二十三日真定(今河北正定)陷落;二十四日山西全境淪陷;二十五日彰德(今河南安陽)失陷,趙王朱常諛被俘。北京,還能安寧多久?

崇禎自縊

為了讓大明這座搖搖欲墜的大廈不至於瞬間崩塌,李明睿再次提出了“南遷”的動議。穩妥起見,李明睿先私下與左都禦史李邦華商議,得到了對方的首肯。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既然有一位重量級的人物附議,李明睿決定豁出去了,準備說服朱由檢果斷南行,避敵鋒芒,以免玉石俱焚!

這本來是最後一次絕佳的機會,但崇禎皇帝朱由檢的時運實在不濟。每到關鍵時刻,詭異的事情總是層出不窮。不同的是,這一次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李明睿跟李邦華掐起來了!

李邦華一直都是贊成“南遷”的,但考慮到群臣很可能吐槽,他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聖上留守,太子南遷。

李明睿爭不過這位曾經舉薦自己的“恩師”,準備各行其是,但李邦華搶先一步,上奏了這個相當扯淡的方案。

這一次,輪到朱由檢不幹了!

——親爹下油鍋,兒子看熱鬧,這是哪個聖人教你們的?

兵科給事中(六部中的言官,與禦史互為補充)光時亨不失時機地跳出來,彈劾李邦華、李明睿等人始終不忘“南遷”是在“妖言惑眾”。

有些時候,言官真是“攪屎棍”。光時亨一石激起千層浪,朝堂上吵成了一鍋粥,有叫嚷著與帝都共存亡的,也有讓太子“南遷”做兩手準備的。朱由檢瞪大兩眼看好戲,其實是在苦苦等待一個聲音,但從早吵到晚,始終沒有人提出讓台上的崇禎皇帝南下避禍。

朱由檢徹底失望了,他原本已經秘密安排了經天津從海路“南遷”的車船馬匹,就等群臣奏上一本,自己半推半就,歡天喜地下江南。

——既然濟濟一堂,為何知我者獨無?

失去了最後一次脫離險境的機會,只有等著被“流賊”摧枯拉朽了!

三月初一,大順軍攻陷寧武關,京城北面的昌平發生叛亂,緊急戒嚴的北京已經到了傾頹的邊緣。

何等雄偉的帝都,此時卻是謠言四起,亂作一團。“流賊”的奸細早就在元宵燈節混入京城,他們不僅大造恐慌氣氛,還懷揣金銀收買將士,就等著大軍一到,打開城門迎“闖王”。

局勢無可挽回,朱由檢卻依舊抱有幻想,他一面急令吳三桂棄守寧遠回師救援,一面又命駐守北直隸(今河北)的劉澤清進京“勤王”。

但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接到命令的吳三桂學著李建泰搞“朝拜”,磨磨蹭蹭地“一步兩回頭”。擁兵自重的劉澤清做得更絕,索性抗旨不從,一路向南搶掠而去。

大順軍橫驅直入,河間(初五)、大同(初七)、宣府(今河北宣化)(初八)、昌平(十二日)、居庸關(十三日)等地相繼陷落,明軍在北京外圍已無招架之力。

三月十七日,李自成的大順軍兵臨北京城下,朱由檢已經插翅難逃了。

在這一天的朝會上,“諸臣皆惶恐莫對,噓唏淚承睫”。朱由檢沉思許久,十七年的抑郁、悲憤瞬間化作一團濁氣,憋在胸間,欲噴湧而出。他硬撐著站起來,顫抖著雙手,提筆寫下“文武官個個可殺,百姓不可殺”之後,拂袖而去。

時至今日,朱由檢已無話可說。

十七年,該結束了!

兩天後,伴隨著大順軍攻陷內城的喊殺聲,崇禎皇帝朱由檢在煤山自縊。所有的不甘與憤懣,終將化為烏有。

“諸臣誤朕至此!”

“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盡亡國之臣爾!”

“文武官個個可殺!”

朱由檢的切齒之語在深幽的紫禁城裏不停地回蕩,他至死不悟“有其君必有其臣”的道理。不過,即將解脫的朱由檢或許已經明白: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麽詭異,一切都可歸因於大明氣數將盡,非人力所能為!

帶著對江山的不舍、對命運的嘆息、對祖先的愧疚、對群臣的憤恨,心力交瘁的朱由檢走了,徹底告別了這個讓他無比糾結的世界。從此,史稱“南明”的時代悄然而至,大明王朝贏來了新的翻盤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