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國策(第4/7頁)

機會首先出自明朝的死敵李自成。這個山溝裏長大的農民,多年來四處征戰,脾氣見長,野心見長,就是見識不長,稍微遇到點挫折,最先想到的還是鉆山溝。

山海關兵敗後,李自成倉皇撤出北京,而且撤得相當徹底,將河北南部、河南、山東全部拱手讓了出來,退守山西、陜西境內。

李自成這麽不經打,著實讓清廷大吃一驚,更是喜出望外!這確實是清政權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

在清政權內部,形勢其實很不樂觀。

皇太極(努爾哈赤第八子)於崇禎十六年(1643年)九月去世後,代善(努爾哈赤次子)、豪格(皇太極長子)、多爾袞(努爾哈赤第十四子)三叔侄之間展開了激烈的繼嗣之爭,滿清貴族及其控制的軍事力量迅速“選邊站隊”,轉入暗流湧動的內訌之中。在多爾袞的努力下,這場紛爭最終以幼小的愛新覺羅·福臨即位、多爾袞擔任輔政王而塵埃落定。此時,多爾袞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協調各方勢力,積極穩妥地做好善後工作。

基於這個原因,在是否入關占領北京的問題上,清政權的最高決策層,特別是作為輔政王的多爾袞,一直都是猶豫不決的。李自成攻陷北京,接著吳三桂發動山海關兵變,多爾袞最初的想法是作壁上觀,堅決不插手。

老牌“漢奸”範文程不想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屢次勸說多爾袞速作決斷,見機行事,多爾袞方才派出騎兵,與吳三桂一起擊潰李自成,打通了進軍北京的道路。

李自成一路潰敗,清軍順利進入紫禁城。下一步怎麽辦?滿清貴族之間又出現了分歧。

以英王阿濟格(努爾哈赤第十二子)為代表的“保守派”貴族認為,能拿下北京已經是祖墳冒青煙,占大便宜了,應該見好就收。阿濟格建議,在北京留一個親王駐守就萬事大吉了,咱們還是率領清軍主力,回關內過安穩日子。

在“漢奸”文臣的慫恿下,多爾袞已經不滿足於將北京當做大清的“南大門”,而是想以此為契機,在中原謀求更進一步的發展。為了說服阿濟格等人,無可奈何的多爾袞甚至搬出皇太極的遺言——“若得北京,當即徙都,以圖進取”。

經多爾袞反復做思想工作,並在範文程、洪承疇等人的幫助下,滿清貴族終於達成了初步一致,將愛新覺羅·福臨從東北迎到北京,於十月初一舉行新的登基大典,以示主宰天下之意。多爾袞被尊封為“皇叔父攝政王”,成為這場紛爭的最大贏家。

即便如此,清政權到底能在中原走多遠,到底能控制多少地盤,多爾袞心中還是沒有底。

一方面,滿族人口本來就比較稀少,原先占據遼東時,“清人多為遼民所殺”,兵員補充更是捉襟見肘。正因如此,阿濟格等人才會有退保關內的想法。

另一方面,中原形勢不甚明朗。李自成雖然西撤,但實力不可小覷,除了盤踞陜西、山西一帶以外,黃河流域依然有星羅棋布的殘余勢力。兵力不足的清軍很難全面展開。更重要的是,占據著半壁江山的南京政權實力如何尚不得而知。如果清軍在黃河流域與大順軍全面展開決戰,南京政權是否會操刀北上,上演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

正是出於這種顧慮,從四月底占領北京開始,清軍在後來的三個月裏,既沒有揮師追擊西撤的大順軍,也沒有乘勢大舉南下。多爾袞既要穩定北京的局面,又要靜觀其變,摸清楚各方面的底牌。

各方都不給力,黃河流域很快便出現權力真空,前明官紳掀起了推翻“大順”殘余政權的浪潮。“漢奸”文臣們紛紛向多爾袞上書,建議清軍立即揮師南下,飲馬長江,一舉平定天下。

“漢奸”文臣的心思可以理解,如果讓南京政權搶占先機,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以後再想與南方的親友相見,可就是“雁來音訊無憑,路遙歸夢難成”了。(可以對比如今的朝鮮、韓國。)

另外,如果不拿下東南這片富饒之地,僅憑北方的經濟水平,是極難支撐一個政權生存的。南北經濟水平不對等,北方需要南方“輸血”。

盡管“漢奸”文臣們一再慫恿,但多爾袞依然“冷靜觀察、沉著應對”,最多就是派小股部隊進行試探性的“接管”,他想看看南京政權到底是真老虎,還是紙老虎。

此時,如果弘光政權能夠積極響應前明官紳的“復辟”,命令四鎮總兵北上,迅速接管山東、河南,必然能對清政權形成威懾。雙方再行談判“聯合平寇”,南京政權無疑將掌握至關重要的籌碼。

一味貪圖享樂的弘光政權實在是無可救藥。對於黃河流域出現的契機,南京朝廷不過是在六月下旬,象征性地任命王燮為山東巡撫、邱磊為山東總兵。但是,王燮、邱磊打死也不去上任,原因很簡單——沒兵。沒有軍隊,到兵荒馬亂的地方去上任,這跟上刑場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