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這板子還真不能打(第2/3頁)

跑完所有鄉鎮,終於到了春耕開鋤的日子。按照朝廷制度,周楠從梅員外那裏借了一塊地,又將縣中所有的縉紳請來。於是,詹知縣挽了褲腳下地,扶著系了紅綢的犁裝模做樣犁了一攏地。

再然後就是鞭炮齊鳴,彩旗招展,今年春耕季節正式開始了。

在春耕儀式之前,詹師爺暗示過周楠,說是不是叫縉紳們再準備一份禮物,畢竟大老爺心系百姓,親自垂範,也辛苦了。

周楠心中徹底地惱了,詹知縣這才從鄉下回來幾日,又想著叫地主們給錢,地皮刮得也太狠了。這廝是低層人物出身,親戚中出了貴人,搖身一變成為縣大老爺。大約是窮慣了,一但得勢,自然要好好地生發。

倒不是他歧視窮人,實際上,無論在現代社會還是穿越到明朝,周楠都是一個窮漢吊絲。怕就怕這種沒有接受過教育的近乎文盲的窮人做了官,那就是惡形惡狀了,做事沒技術含量沒原則。

反正自己在衙門裏也幹不了多長時間,也不打算討好詹知縣。

明朝的官吏俸祿低得沒有人性,朝廷也默許官吏們從其他地方想辦法搞經費。周楠不是道德君子,自然不介意和上司聯手改善個人財務狀況,這事合理也合法。

可是和這種官合作,他還覺得跌份兒呢!

周楠就裝著聽不懂的樣子置之不理。

周典吏如此不上道,詹知縣自然勃然大怒。春耕開始,一年之計在於春,這可是農耕社會一等一的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

這一日,詹知縣、歸縣丞和六房典吏在縣衙耳房議事,就說到衙門未來一年的開銷上。

詹知縣照例埋怨說俸祿低,縣衙快要維持不下去了,一副政府機關明天就要破產的架勢。又暗示大家集思廣益,尋條財路。又說,大家不要顧慮,有什麽說什麽,只要可用,本縣一概采納。放下包袱,開動機器。

周楠自然如往常一樣眼觀鼻,鼻觀心,來一個四大皆空。至於其他人說什麽,同他也沒有任何關系。

突然,詹知縣啪一聲拍了一記桌子,喝道:“周楠,你給我站起來!”

周楠從懵懂中醒來,他愕然問:“縣尊有何吩咐?”

詹知縣罵道:“方才歸縣丞建議說,今年朝廷免除的賦稅照常收取,還有三個月就是夏收,讓你負責此事情,本官問你可願意。好個胥吏,你當本官剛才問你的話是春風過牛耳嗎?你目無尊長,著實可惡。”

聽到他這話,周楠大吃一驚,立即知道這事將來說不好自己要背黑鍋。

朝廷去年降旨,因為安東實行改土為桑新政,特免除三年賦稅徭役。不過,新政推行不利,浙江和江南出了許多紕漏還有人因此被罷官免職。就在今年過完年後不久,上面又下令,改土為桑之法不再實行。

新法不新法的同安東縣也沒有任何關系,但免除三年賦稅徭役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如今,詹知縣卻要征收,究竟想幹什麽?

這種事豈不說是欺瞞朝廷,最要命是操作難度極大。你官府出爾反爾,將來必然要受到民間極大的抵觸。由自己去做,說不好要使用暴力手段,那就是徹底地將全縣人得罪了,以後還怎麽在地方上混下去。

就算自己甘為詹知縣馬前卒,也未必能夠討好這狗官。若是事情做不好,怕是免不了要吃他責罰。

看到旁邊歸縣丞嘴角帶著的冷笑,周楠心中雪亮,這性歸的深恨我周楠。如今史知縣已調去雲南,他終於可以挺直腰杆做人,自然要一雪前恨。

周楠就道:“縣尊,免除安東三年賦稅可是朝廷的意思,私自加征,那可是違制的,傳出去怕是有損大老爺官聲。”你這麽橫征暴斂,難道就不怕被人告上去,影響前程?

回頭一想,人家是裕王的人,前程好得很,可不是個怕事的人。

裕王是未來的皇帝,也受到了朝中清流一致的擁戴。

嘉靖朝的清流們不但把持著輿論,在朝廷中也位居中樞要害部門,權力不小。

如今朝堂中並不像後人所認為的那樣嚴嵩嚴黨一枝獨大,而是分成三股勢力。

一股是以嚴嵩為首的嚴黨,一派則是清流。

至於第三派,則是以宮中司禮監太監黃錦、陳洪為首的閹黨。

閹黨且不說了,是皇權的代言人。

嘉靖皇帝在明朝歷代君主中或許算不上最優秀的政治家,卻是最有政治手腕的。作為一個合格的君王自然懂得制衡道理,因此嘉靖朝中後期清流和嚴黨都處於勢均力敵的態勢,誰也壓不住誰。

清流在朝中的權力不小,又掌握著風議。詹知縣是裕王府的人,自然也是清流的人。他在下面瞎搞胡亂作為,你就算告上去,估計都察院的言官們也會裝著看不見。

詹知縣怒喝:“怎麽,你還要狀告本官嗎?好個賊胥,竟敢威脅上司,來人了,拖下去打三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