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頂頭上司的關照(第2/3頁)

有明一朝,皇帝的權力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朝廷政務,大臣的折子遞上去之後,首先得內閣的相爺們擬票寫下處理意見才能落實。若是皇帝越過內閣直接下旨,大臣們完全可以直接退回去,皇帝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是明朝的政治遊戲規則,在士大夫文官集團看來,一個聖明天子就該“垂拱而治。”你老還是安心當廟裏當泥菩薩接受咱們的香火供奉吧,其他事情就別操心了。

周楠不是進士出身,正印官是做不成的。淮安事了,吏部和內閣的意見是調他去臨清州通判,升一品,依舊做雜流,也符合國家用人制度。

可嘉靖皇帝直接下旨讓他來行人司,這已經是犯了文官集團的大忌了。

周楠正琢磨著如何出心中這口惡氣,突然,外面進了一群官員,大約二十來人,都著綠色官服裝,不用問都是行人司的官員。

為首那人身著朱袍,年紀大約五十來歲,看他胸口的補子,乃是正七品。不用問,這人應該是行人司司正秦梁。

高司副忙站起來,拱手施禮:“見過司正。”

秦梁朝點點頭,又看了周楠一眼,道:“都到齊了,議事吧!”就坐到主座上。

其他二十來個行人分別立與兩旁,周楠位於右邊,很自然地和這些同僚立成一派。

他四下看了看,心中感嘆,果然是天之驕子,這精氣神和地方官吏迥然不同,一個個還年輕得不象話。

卻見這些行人們年紀最大的也就四十出頭,年輕二十一二模樣。他們一個個挺直了腰杆,面帶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風發意氣。

周楠自認為自己也算是有氣質之人,落到這群滿臉儒雅的進士中,還真是異類。

秦梁又看了周楠一眼,然後掃視眾人,輕咳一聲,緩緩道:“爾等休要意氣用事,都是讀聖賢書的,其中道理自然知曉。若是生出事來,本官決不輕饒。”

一個行人不忿,向前一步,喝道:“司正這話說得好,都是讀了一輩子聖賢書的,其中道理大人懂嗎?自古從來沒有聽說過朝廷與民爭利的道理,傳了出去,豈不是一場笑話?”

有人開頭,立即又有兩個行人站出來:“李行人說得是,朝廷亂命我等如何能受,想必是司正想要借此東風有所作為。司正志存高遠,下官佩服佩服!”

這話中已經是夾槍夾棍了,直接對頂頭上司挖苦諷刺。

周楠聽得瞠目結舌,這幾個行人如此頂撞上級,就不怕被穿小鞋嗎……咦,他們還真不怕。都是朝廷命官,你秦梁就算有心報復也不能把我給開除了。而且,行人司本就是個給皇帝頒旨跑腿的清水衙門,你給我穿小鞋,大不了不派我出差,還樂得清閑呢!

見大家要鬧起來,高司副一臉鐵青,正要發作。

秦梁卻不以為忤的樣子,擺手:“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對了,此人是誰?”就指著周楠。

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都是一臉的疑惑。

周楠忙上前作揖:“下官周楠,今日來行人司報到,見過秦司正。”

“你就是周楠,聽說你是秀才出身,又做個吏員,吃過不少苦。今次能進我行人司,不容易,不容易啊!”秦梁高聲感嘆。

聽明白周楠的來歷,眾行人大嘩。

“荒唐,一個秀才怎麽可以做行人?”

“還是吏員出身,我等羞於與之為伍!”

“這是亂命,諸君,國家自有用人制度,如何能允許此等荒謬之事發生?”

“將這卑賤的吏員打出去!”

一時間,喊打喊殺之聲不絕於耳。眾行人面上又是鄙夷,又是憤怒。

周楠額頭出汗,他也預計到自己今日來行人司會受到同僚們的排擠,卻不想會是如此局面。

雙拳難抵四手,好漢子架不住人多。等下若是動起手來,說不好還真要被人打死了。

忙大叫:“諸君聽我一言,周楠自知只有秀才功名,不足以擔當行人一職。因此,朝廷另有旨意,特許本官鎖廳參加科舉。如此,也不算是壞了朝廷用人制度。”

“住口!”一個行人戟指周楠:“你這小人,明知自己德不配位,不領朝廷的亂命就是了。如此,世人還贊你一聲‘高潔之士也!’偏生厚著臉皮來此,分明就是利欲熏心,視我等如無物也!”

不領朝廷亂命,不受官職,說得輕巧!周楠心中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你們都是進士,不接受官職,自可博取名聲。到最後,說不定當的官更大。我一個吏員出身的雜流,拒絕朝廷任命,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本官不是說過了鎖廳參加科舉嗎,你等還要怎麽樣?”

今天的事情明擺著無法善了,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等下說不得先放倒兩人,殺出一條血路逃他娘的。

正在這個時候,秦梁突然道:“都安靜,周楠,你也不用鎖廳,且在司裏當職就是。太祖高皇帝聖訓:爾俸爾祿,皆民脂民膏。既然身為朝廷命官,食君之祿,自要忠君之事。世上哪裏又光拿食秩不任事的道理?即刻在司裏任職,本官有差遣給你。各位同為行人司同仁,自然要和睦共濟。如此互相攻釁,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