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近賢臣遠小人(第2/3頁)

周楠現在還掛著一個安東縣學生的名頭,只不過他一天書都沒念過,心中對明朝的官學也是十分好奇,就尋了個角落坐下凝神聽去。

賈學正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人,一口濃重的方言,下面的學生們估計也都是聽不懂,一個個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的樣子。

老賈估計是個好脾氣的人,也不生氣。他滿面雲淡風清照本宣科:“……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意思是,如果不是聰明睿智,能達道德的人,誰能了解聖人呢?”

“固字,解做實字。天德,指仁義禮智說。子思總結上文說:至誠之功用,其盛如此,則其妙未易知也。若不是實用聰明……”

周楠突然一振:這是在教授《中庸》啊,我卻完全聽明白了。

他前一段時間成天背書,連帶著朱熹的注解和八股範文都囫圇吞棗地記了一肚子,具體是什麽意思,還有些糊塗。

今日聽著賈學正這麽一講解,那些一團亂麻的知識竟被被理出一絲頭緒來。

有名師指點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夠讓你少走彎路。我本來對到王世貞那裏去讀書很是抵觸,看來,得靜下心好好向他請教,周楠心想。

一時聽入了巷,不知時光流逝,轉眼一個時辰過去,賈學正開始講解最後一題:“唯仁人放流之,進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

這句話出自《大學》,意思是唯有仁德之人彩繪放逐那種妒賢嫉能的人,要把他們驅除到四夷之地。說的就近賢臣,遠小人的道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秀才拍案而起,喝道:“國家要被奸佞小人所誤,陛下和朝堂中的君子為什麽不放逐流徒之,反讓他們造讒結黨,傾陷善人?今,朝堂上小人為伍,難道陛下就看不到聽不到嗎?”

“對。”又有一個秀才站起來,大聲喝道:“小生聽說近日因為東南戰事吃緊,胡宗憲以軍餉不足為由,請朝廷派礦監,收礦稅。真是荒唐,我看陛下也是昏聵了,竟聽信小人之言殘害百姓。學正,我等上書朝廷,狀告閹豎禍害地方,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回音?對了,閹賊乃是皇帝家奴,礦監也由太監擔任。收取的稅款八成皆入皇家內帑。世上豈有如此貪婪的天子,望之不似人君。”

周楠聽得完眾學生的議論,霍然一驚,這些秀才們要搞什麽?議論國政,還將矛頭直指皇帝,這是要造反嗎?

誰給他們的膽子?

他們還真有這個膽子。

明朝廣開言路,不禁士子議論國政。別說上書,就算是指著皇帝的鼻子罵娘,估計皇帝也拿他們沒轍。這種事情,朝堂中的言官幹得多了。

賈學正還是那副閑庭坐看花開花落神情,淡淡道:“不成體統,都不要議論了,今天的課就授到這裏,各自散去吧!”

一個秀才喝道:“此乃惡政,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人人都說得。難道師長要阻塞言路嗎?若如此,學生只怕要上書訴告學正了。”

“對,李兄說得是。”又有人高聲疾呼:“學正身為九品學官,不許士人說話,昏庸至此,深負眾望,如何能為我輩之師表?”

賈學正還是毫不在意:“各位真要上書狀告老夫,也是可以的,散了散了。”

就笑眯眯地走下講壇。

周楠心中佩服,這位賈大人倒是好脾氣,換我可做不到這一點。

忙上前表明身份說明來意。

賈學正“哎喲”一聲,道:“原來是周行人,下官也是今日一早才收到行人司的公函知道你要來。祭祀大成至聖先師一事也易,容我等準備妥當,等到日子就可以舉行。不過……”

周楠問:“不過什麽?”

賈學正說,不過,州學經費有限,這次祭孔耗費不小,怕是力有不逮。

“沒錢,那可如何是好?”周楠急問。按照朝廷禮制,這個大典搞下來怎麽也得百余兩銀子的開銷,看這州學破破爛爛的,估計也拿不出錢來。時間緊迫,若是耽誤了,一過孔子的誕辰。不但自己的政績拿不到,反要擔責。

賈學正慢吞吞地說:“行人不要擔心,這事本官和知州說過,州衙願意出錢。”

周楠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

周楠心中又是一緊:“不過什麽?”

賈學正:“不過,知州說了,若行人蒞臨,他會設宴為行人洗塵,請務必賞光。”

周楠:“我來延慶,自然要去拜見知州。賈大人,你可別不過了,有什麽話竹筒倒豆子一並說完。”

“不過……”賈學正沉吟:“不過,不知道行人有什麽忌口,是什麽口味,也好讓廚子早做安排。”

周楠有種崩潰的感覺:“沒什麽講究,隨意吧!”這老頭,真是羅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