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卷進大案 第二十章 取舍之間(第2/3頁)

“殿下,論語有言,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晉人又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聲和則響清,形正則影直,殿下是一國儲君,當以修德為首,切不可受這些手段毒辣的陰謀詭計影響,象李維正這種小人更要遠之、鄙人,以備無患。”

和方孝孺的書生意氣略有不同,朱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個務實之人,比如他的袖子總悄悄藏著國母馬皇後的畫像,在父皇幾次對他發雷霆之怒,他便會故意掉出馬皇後的畫像,以平息父親的怒火,他實在是了解父皇,他知道如果按照方孝孺的話去向皇上坦白解釋,那皇上非但不會放過藍玉,反而會恨之更深,皇上怎麽可能承認自己的兒子手足相殘呢?

聽方孝孺說得嚴重了,朱標也忍不住替李維正解釋道:“他的方案雖然狠辣,但並非就能斷定下他人品不端,刀是否兇器、因人而異,孝孺這樣給他下結論,未免言之過早。”

“殿下,且聽臣一言。”方孝孺見太子執迷不悟,心中痛心之極,他跪下連連叩頭,“雖然殿下現在是在用人之際,但也應尋找賢才,讓胸懷仁義的儒家弟子陪伴殿下左右,將來殿下登位,才能使他們所學的仁義之術澤被天下,而李維正出身卑微,且無功名在身,殿下若重用此人,傳將出去,必將阻天下仁者之步,雞鳴狗盜之輩竊喜,得之毫末,卻失之千裏,得失之間,請殿下三思啊!”

朱標半天沒有說話,方孝孺學問雖好,但在權謀手段、在政治鬥爭上還是太嫩了一點,偏偏自己身邊象方孝孺這樣的書生太多,而像李維正這樣的善謀者太少,將來父皇歸天,燕王發難,自己又拿什麽去對付他,李維正是他對付燕王的一大利器,得之不易,但方孝孺的話卻從另一個方面提醒了他,李維正若被重用,必將引發許多既得利益者的嫉妒,他無功名之盾保護,更容易被人中傷,自己得萬分當心了。

“殿下!”侍衛長俞平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急聲稟報道:“刺客開始露面,有近百人之多,他們要大舉進攻了。”

“啊!”方孝孺驚呼一聲,快步走到窗前,用手指刺破窗紙向外看去,濃濃的霧氣中真的出現了隱隱約約的黑影,人數極多,他們動作雖然緩慢,卻更有一種逼迫人心的殺機,朱標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他也開始意識到,老四是要對他下手了。

“殿下,決定了嗎?”李維正忽然出現在門口。

“我決定了。”朱標歉然地笑了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方案,父皇那邊將由我一力承擔,絕不會牽扯無辜,至於藍玉,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殿下會治我不敬之罪嗎?”

“我既已許你,又豈會悔之,你放心,無論你說了什麽,我都絕不會怪罪於你。”

李維正深深地施了一禮,“多謝殿下寬恕微臣。”說罷,他轉身便大步而去。

“李維正,你去哪裏?”朱標竟忍不住追了出去。

“我去殺賊,請殿下勿慌。”遠遠地傳來了李維正堅定的回答,朱標望著他的背影,暗暗的點了點頭,這個難得的人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跑了。

……

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在濃霧中吹響,淩厲的進攻終於開始了,這一次已不再是試探,三十名彪悍的黑衣人從正面發動進攻,東西各有十人策應,客棧的圍墻轟然倒塌,飛騰的塵土中箭如急雨射來,雖不如兩軍對壘那般漫天飛舞,但武藝高強之士射出的短箭力道更加勁狠,角度也更加刁鉆精準,片刻,二樓便有兩名侍衛中箭,慘叫著摔下樓去。

客棧一樓的門窗皆已被劈碎,戰場迅速由院子移到了內堂,但進攻在樓梯口受阻了,一直軟弱退讓的侍衛驟然爆發,進攻的黑衣人措手不及,血肉橫飛,數顆人頭落地,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血腥使黑衣人變得異常兇暴,即使沖在前面的人已經被殺死,但後面之人依舊瘋狂湧上,頂著屍體肉盾,強大的沖擊力竟然把樓梯邊的一根柱子沖斷了,樓梯頓時傳來了可怕的吱嘎聲,頭頂上大片塵土撲落,侍衛們抵擋不住,紛紛向樓上撤退,‘轟’地一聲巨響,半個樓梯坍塌了,三名侍衛從樓梯上摔落下地,即刻便被黑衣人砍得血肉模糊,當場慘死。

樓梯的脆弱似乎讓進攻組織者想到了什麽,濃霧中忽然出現了一點火光,‘火攻!’方孝孺一聲驚叫,房間裏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最可怕的一幕終於出現,刺客竟開始用‘火’這個最原始卻又最有效的辦法,朱標的嘴角慢慢現出了一絲苦笑,‘老四,就算我死了,這個位子也未必輪得到你。’

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最後時刻的到來,弓箭不再還擊,進攻悄然停止,客棧內外一片寂靜,只有火光越來越近,越來越多,仿佛死亡之神臉上綻開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