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楊家有男初長成 第十七章 京城遊俠

楊府的權力變更有人歡喜有人愁,但和元慶卻沒有任何關系,他們一家一個月依然只有五吊錢,錢不夠用,就靠沈秋娘抄書掙錢補貼家用。

第二天一早,元慶和往常一樣三更起床,練完刀後,便走到廚房拎起裝有三個饅頭的小包,又在灶台摸到一小瓶酒,將一顆丹藥服下,開始了漫漫長跑。

張須陀的築基方式與眾不同,他最注重長跑和水下訓練,長跑不用說,是鍛煉人的耐力和肺活量,而水下訓練則能最大程度激發人的潛能,至少元慶是這樣理解。

張須陀給他布置的功課是每天跑步二十裏,從楊府到曲江池是十三裏,來回就是二十六裏。

現在是四更時分,坊門還沒有開,他需要翻墻出去,再避開巡街的武侯衛士兵,五更不到,元慶跑到曲江池北面的一條小河邊,就是他第一次被扔進冰窟窿之處。

今天是正月初四,天寒地凍,元慶在河面上用刀劃開一個直徑一丈的冰洞,便赤身跳入河中,一直沉到河底,又開始他每天必練的水底劈刀……

大半個時辰後,他在水底隱隱聽見一陣雜沓的馬蹄聲,有不少騎馬人從小河畔經過,他藏身在水下,騎馬之人看不見他,不過元慶有點奇怪,這裏是曲江池的一條支流,很少有人經過,更不用說大群騎馬人經過。

這時,一千刀也正好劈完,‘嘩!’的一聲,元慶渾身酸軟地從水底鉆出,天色已經大亮了。

他又冷又餓,快步走到放衣服和小包的大樹前,伸手進樹洞,不料卻摸了一個空。

元慶愣住了,他練武三年,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放在樹洞的衣物和小包居然沒了。

他驀地轉頭,向遠處那群騎馬人望去,只見百步外,那群騎馬男子中有人拿根竹竿,竹竿上正挑著他的衣服。

元慶心中焦急,拔足追去,可剛跑了幾步,他便從地上拾起裝早飯的布包,這個布包跟了他三年,是他嬸娘在燈下用他的舊衣服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那曾密密麻麻經讓他感到無比溫馨的針腳已被馬蹄踩得肮臟不堪。

還有三個饅頭也被扔在地上,被馬蹄踩爛,這是嬸娘昨晚特地給他準備的早飯,嬸娘的一番心血就這樣被這群渾蛋踐踏了。

一股怒火在元慶的心中燃起,他捏緊刀柄,拔足之時卻本能地猶豫一下,對方是三十幾人,個個高馬長劍,他只是一個八歲少年,這般去爭鬥,只怕衣服要不回來,反受其辱。

就在這時,他忽然若有所感,一扭頭,在樹林深處的五十步外,他師傅張須陀不知何時到來?正冷冷地看著他,他的兩道目光冷得就像冰箭一樣,直戳元慶的內心,讓他無比羞愧,也激發了他內心的勇烈。

大丈夫臨戰怯敵,何以為大將?他狠狠一咬牙,拔足追了上去。

……

元慶今天遇到的是一群有名的京城遊俠兒,遊俠兒也就是後世的地痞流氓,而且這是一群身份特殊的人。

為首之人是上柱國劉昶之子,劉昶是皇帝楊堅的故交,十分受寵,他家教不嚴,養出一個飛揚跋扈的兒子。

他兒子叫做劉居士,在京城惡名昭著,欺男霸女不用說,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便是在大街上將那些高大健壯的官宦子弟獵到自己家中,用車輪套在對方脖子上,然後一頓棍棒亂打,快被打死仍不屈服求饒者,他便稱之為壯士,與他交友,成為他的黨羽。

他現在的黨羽已經有近三百人,幾乎都是公卿大臣子弟。

今天是正月初四,有不少年輕男女會結伴在新年期間前來曲江池畔感受冬天的湖景。

劉居士和他的三十幾名兄弟當然不是來賞景,他們是來獵人,這個時候曲江池畔的遊人不會多,一些熱戀中的年輕男女喜歡躲在人煙稀少處卿卿我我。

劉居士最喜歡做這種事情,把這些戀人抓住,美其名曰:捉奸,把他們衣服剝光,捆綁起來淩辱褻玩。

他剛才從元慶練功的僻靜處經過,就是來找熱戀中的男女,沒找到獵物,他的一名手下卻發現了樹洞中的衣物。

他們元慶的衣服當旗幟,挑在竹竿上哈哈大笑。

“大哥,這把黃羅傘蓋感覺如何?”

劉居士身材魁梧強壯,約二十五六歲,長得一臉橫肉,相貌兇狠,他回頭瞥了一眼元慶的衣服,嘿嘿一笑,“我說小六子,你有本事給我弄頂真的黃羅傘蓋來,別他娘的拿著叫花子衣服來損我。”

“大哥,太子上次不是說賞你一頂黃羅傘蓋嗎?就怕你不敢打。”

“我怕個屁,難道老子就不能當皇帝嗎?”

劉居士仰頭大笑起來,忽然,他笑聲嘎然停止,驚訝地望著前方,只見前方十步外站著一個半大小子,光著身子,手中拎一把刀,兇悍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