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一入京城深似海 第七章 賀若之怒

夜幕悄然降臨,平康府的賀若府前依舊是一片狼藉,被斬斷的長戟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長子賀若勝下令不準收拾,並用一條白布將破碎的長戟圍了起來,今天賀若府被打了臉,兄弟賀若錦被打成重傷,這口氣他無論如何咽不下去。

天剛擦黑,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二十幾名騎士的護衛下,緩緩駛進了平康坊,馬車車轅上掛一盞燈籠,在黑夜中,橘黃色的燈光格外醒目,燈籠上有三個黑字——‘宋國公’,宋國公是賀若弼的爵位,這輛馬車正是賀若弼回家了。

賀若弼已在開皇十九年高熲案中被免去官職,但楊堅仍舊厚待於他,保留他宋國公的爵位和上柱國勛官,保留他的三千食邑,使他依然在大隋王朝地位高崇。

這次楊堅病重,賀若弼在一個月前便去了仁壽宮,但他並不是一直在呆在那裏,其間也會回家住上兩天,享受一下嬌妻美妾,然後再回仁壽宮,今天他思念愛妾,正好回家。

馬車進了平康坊沒有多久,卻忽然停下了,憑著直覺,賀若弼感覺並沒有到府前,怎麽會停下了?

“有什麽事嗎?”他有點不悅問道。

“大將軍,府門前好像有異常!”

“什麽異常?”

賀若弼心中很不高興,也很不耐煩,他對幾名愛妾的美妙肉體已經有點急不可耐,這個時候又出什麽事?

“大將軍,你還是看一看吧!”侍衛的聲音有點緊張了。

賀若弼探頭向府門前望去,本來眯縫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嘴不自覺張開,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府門的列戟竟然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而且全部被折斷,兩座戟架也倒在地上,破敗得就像兩個落入土匪窩的女人。

賀若弼推開車門大步走下,在府門前走了一圈,當他看見門上釘著箭矢,還有折成兩段的宋國公府牌匾,孤零零地靠放在大門邊,他眼中裏開始燃燒起了熊熊怒火,不管是什麽原因,什麽理由,他竟被如此羞辱,實在讓無法忍受。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賀若弼暴跳如雷。

這時,府門開了,他的長子勝和三子駒聞訊奔了出來,他們跪在父親面前放聲大哭,“父親,你若早回來兩個時辰,就不會這樣了!”

“別哭了,到底是怎麽回事?老二呢?”賀若弼發現次子錦不在,他心中有種不妙之感。

“父親,賀若府被羞辱,是楊素的孫子所為!”

“楊素!”

賀若弼愕然,他可是楊素的舅子,楊素的孫子怎麽會來砸自己的府門?這裏面難道有什麽緣故了,賀若弼畢竟已經六十歲,不再像年輕時那樣火爆,他開始覺得這裏面不是那麽簡單。

“你快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賀若勝擦去眼淚道:“父親還記得四年姑母托付的那件事嗎?”

“哪件事?”賀若弼一頭霧水問。

旁邊賀若駒接口道:“當時姑母托我們去收拾楊素庶孫的乳母,後來我們向父親稟報過,後來父親去找楊素道歉,被拒之門外,父親,還記得嗎?”

賀若弼有點記起來了,四年前是有這麽一樁事情,妹妹賀若雲娘讓自己的三個兒子替她出氣,燒了楊素庶孫乳娘的房子,老二還打傷了那個乳娘,這件事後來鬧得很嚴重,雲娘也被休了,最後導致他和楊素的對立,他一直認為,楊素是在借題發揮,是想和自己劃清界線。

“錦兒!”

賀若弼心中一驚,他忽然反應過來,“老二,他人呢?”

“父親,二弟被打成重傷,幾乎喪命!”

賀若弼眼睛一下子紅了,他發狂般地向府內沖去,“錦兒!”

床榻上,賀若錦剛剛蘇醒過來,渾身包得像粽子一樣,一只胳臂沒有了,一根大腿骨被打斷,下巴底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氣息微弱,目光裏充滿了絕望。

“父……親!”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賀若弼最喜歡這個次子,次子出生時,賀若弼夢見花團錦簇,便給他起名為錦,希望他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從小對他也是最為疼愛,此刻,他見兒子重傷若斯,已成廢人,賀若弼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拳頭捏得指節發白,眼睛裏已經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深的仇恨。

“父親,二弟叫你。”賀若勝小聲提醒父親。

賀若弼連忙低下頭,將耳朵貼在兒子嘴上,“要給爹爹說什麽?”

“給我……報仇!”賀若錦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

賀若弼重重點頭,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會用楊元慶的人頭來給你做尿壺!”

……

房間裏,賀若弼背著手來回快步疾走,此時他已經沒有心思找小妾親熱,大門口那斷裂成兩半的牌匾,像針一樣地刺他的心,如果是平常人家,他早就上門興師問罪了,可對方偏偏是楊素之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