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漫天外雲卷雲舒 第二十五章 寸步不讓

齊王楊暕在數十侍衛的陪同下出現三十余步外,他頭戴金冠,身著麒麟紫袍,腰束金玉帶,他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儼如玉樹臨風,楊暕的外表確實長得非常不錯,酷似其父楊廣,再加上他笑容親切,舉止翩翩有禮,使人不由對他生出好感。

楊暕的到來,激起一片鼓掌聲,盡管楊暕被稱為京城第一惡,但這個綽號卻是京城普通民眾所起,對於官宦世家和權貴重臣,他們是感受不到楊暕的惡,盡管有所耳聞,但若不親身體驗,是不會知其惡,這也就是為什麽楊暕劣跡斑斑,但彈劾他的人並不多的緣故。

聖上就只有兩個兒子,即將冊立的太子就只能在晉王和齊王之間選擇,所以,有的人支持晉王,也有人支持齊王,尤其晉王太肥胖,而齊王儀表堂堂,從人人皆有的愛美之心這一點來看,偏向於齊王的人還是更多一點。

選官尚要看儀表,何況是選君主。

今天楊暕要刻意表現他的禮賢下士,每一個和他打招呼的大臣,無論高職高卑,他都會一一含笑點頭,完全讓人感受不到他竟會被稱為京城第一惡。

門口聚集了數百官員和家眷,楊暕的到來,使這些大臣和家眷們紛紛向兩邊退讓,分開一條路,楊元慶本來是站在人後,但大臣們紛紛向後退,卻把他給凸現到第一排,此時,楊暕一行人已經走到大門口,在他身後跟著三名貼身侍衛,梁師都護衛在右首,他一眼便看見了衣服與眾不同的楊元慶。

他低聲給楊暕說了一句,楊暕銳利的目光刷地向楊元慶盯來,他原本充滿笑意的眼睛裏仿佛被寒氣侵入,目光變得冰冷刺人,充滿了敵意地注視著楊元慶,但這種冰冷敵意只存在短短一瞬間,很快便消失,又恢復了他禮賢下士的姿態,楊暕確實很擅長維護自己形象。

他已經走過了楊元慶,竭力不去關注他,卻最終楊暕停住腳步,轉過身慢慢走到楊元慶面前,微笑著注視著他,“你就是楊元慶?”

“正是卑職,殿下有何指教?”楊元慶向他拱了拱手。

楊暕眯著眼上下打量楊元慶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怎麽打扮得像叫花子一樣?”

這是楊暕骨子裏的刻毒,就像毒蜂,總是會在不經意時狠狠蜇人一下,在宮途驛站,他也同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譏諷楊昭肥胖如豬,對於他所仇恨之人,他從來不會有半點留情,雖貴為齊王,但這一點上他卻絲毫沒有親王的涵養和氣度。

只是他聲音不大,除了楊元慶和旁邊數人聽見外,其他人都沒有聽見他說什麽,楊暕轉過身,盡量用一種輕松調侃的口吻,就仿佛在調侃多年的老友,高聲對眾人笑道:“我們楊將軍身上這黃一塊白一塊是什麽東西,我看不懂,大家看得懂嗎?”

其實很多人都輕蔑於楊元慶的這身舊軍服,只是心中暗笑,現在被齊王當面揭穿,周圍人再也忍不住,跟著轟地大笑起來。

楊元慶冷冷道:“這些東西是西突厥達頭可汗的血,殿下覺得好笑嗎?”

他聲音不大,卻有一種穿透之力,在眾人的轟然大笑中,清清楚楚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周圍霎時間安靜下來,每個人臉上都顯得有些尷尬,楊暕臉上也露出一絲尷尬,半晌,他才長長‘哦!’一聲,他眼珠一轉,又哼一聲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倒是我失敬了,可是……”

他說一聲‘可是’,又提高聲音對眾人道:“可是誰能證明?我拿一件舊軍服,撒上點狗血,我也說這些是西突厥可汗的血,大家是不是該崇拜我?”

這就是楊暕的性格,他極要面子,剛才他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他就一定要把這個面子找回來,他知道楊元慶說得是真的,但只要楊元慶拿不住證據,他便可以用齊王的身份踩楊元慶,把他踩成一個沽名釣譽者,徹底將他名聲弄臭,這是楊暕一貫手法,雖然有點無賴,卻很有實用,常常使他反敗為勝。

楊暕心裏明白,就算周圍有人知道楊元慶說得是真,也不會替他證明,這個時候,沒人敢得罪他齊王楊暕,除非是晉王楊昭,但現在楊昭並不在場。

四周一片竊竊私語聲,長孫晟幾次想開口,但他還是忍住了,這個時候,楊元慶最多是丟丟面子,沒有什麽大的傷害,可如果因此自己得罪齊王,這個代價也太大了一點,長孫晟心中歉然,但最終也選擇了沉默。

鄭家長子鄭善願就站在長孫晟身旁,他目光不屑地望著楊元慶,上次穿藍衣布袍登鄭家門,這次又穿舊軍服赴宴,讓人不知該怎麽說他?

而且這個年輕人太不明智,竟然和齊王較勁,他以為自己是誰?就憑他是楊素的庶孫嗎?連最起碼的自知自明都不懂,幸虧前天鄭家否決了他,否則招他為婿,不知會給鄭家惹來多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