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十章 將帥交心

五原縣位於河套平原南部,是豐州州治所在,從兩漢以來便進行移民屯田,興修水利,雖兩晉南北朝以來屢遭胡人毀壞破壞,但基礎灌溉溝渠仍然在,使這一帶灌溉便利,加之土地肥沃,人口十分密集,成為了河套平原最主要的產糧區。

五原縣離大利城約三百余裏,一路上都是平原和低緩的丘陵,大片森林覆蓋在這片富饒肥沃的土地上,三天後,楊元慶率領三百騎兵帶著幾十頭滿載一萬張上好羊皮的駱駝,出現在五原縣城之外。

楊元慶來五原縣已是輕車熟路,守門的士兵也都認識他,向他行一禮,便直接放他進城。

和大利城不一樣,五原縣城內綠樹成蔭,寬敞整潔的道路,白墻黑瓦的漢人民居,各種商鋪的旗幡在風中飄揚,和中原的城鎮沒有什麽區別,不時也會看到一兩棟新修的占地稍大的宅院。

這也是內遷民眾喜歡五原縣的原因,這裏充滿了故鄉的感覺,但這裏也同樣的寒冷異常,大街上行人往來不多,各家店鋪內生意也不是太好,冷冷清清,交市北遷,大利城商業的崛起,嚴重影響到了五縣的貿易繁華。

楊元慶在豐州總管府前停下,翻身下馬,老遠便聽見魚俱羅的笑聲從大門內傳來,“元慶,是幾時回來的?”

魚俱羅便是聲音威猛而著稱,就仿佛佛家修煉中的獅子吼,甚至有一種誇張的說法,他的聲音在整個戰場上都聽得見,他不要戰旗指揮,據說跟他時間稍長的親兵都會有一點耳鳴失聰。

楊元慶指揮士兵們將貨物卸下,幾名駝夫將駱駝牽到對面等候,這時,魚俱羅大步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了一百捆包紮好的羊皮,頓時笑了起來,“元慶,這是你從京城帶給我禮物嗎?”

“是大帥的禮物不假,但不是從京城帶來,從大利城帶來。”楊元慶也笑道。

魚俱羅上前給了楊元慶肩窩一拳,這才和他擁抱大笑,他們兩人名為將帥,實為師徒,交情十分深厚,楊元慶的箭法就是魚俱羅傳授。

“我也聽說了一點你在京城的事跡,給咱們豐州軍長臉啊!好小子,天下第一箭,那我算什麽?”

“你就是天下第一箭的師傅,別人提問到楊元慶的師傅,就會有人介紹,這是魚俱羅的徒弟,他們就會說,難怪,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楊元慶的馬屁拍得魚俱羅呵呵直笑,雖然明知道徒弟是奉承他,但他聽得還是很舒服。

“讓我看看,你給我帶了什麽好東西?”

魚俱羅掀開上面蓋的粗麻布,臉上一陣驚訝,“是羊皮!”

他提起一捆羊皮仔細看了看,又摸了摸上面的細毛,眉頭一皺,“還是金山羊皮!”

他疑惑地向楊元慶望來,這至少一萬張金山羊皮,他從哪裏得來?

“我在來豐州的路上遇到了薛延陀的劫匪,我幹掉了他們,其中一人便是乙失缽的兒子刺鐸,這是乙失缽的贖金。”

魚俱羅的眉頭皺成一團,“你把刺鐸殺死了?”

楊元慶點點頭,“要麽是他死,要麽是我死,我既然好好的,那就是他死了,師傅不應奇怪才對。”

魚俱羅半晌,嘆息一聲道:“你讓我尷尬了。”

他一拍楊元慶的肩膀,“走吧!到房間裏去說。”

他帶著楊元慶走進大堂,大堂裏有幾名文職軍官正等著匯報事情,見魚帥帶著楊元慶進來,他們對視一眼,只得無奈地離去,誰知道這爺倆會聊到什麽時候?

魚俱羅是個性子很急的人,他也不寒暄,便直接苦笑一聲道:“薛延陀人南遷之事,我沒有向朝廷匯報,乙失缽給我的解釋是暫避風雪,明年開春回去,我就不想告訴朝廷那幫閑得沒事幹的人,怕他們幹涉這件事,反而把事情弄糟,卻沒想到你把刺鐸殺死了,事情恐怕就要起波瀾了。”

“我不光殺死刺鐸,乙失缽的次子薛乞羅也死在我手上。”

“問題就在這裏,搞不好薛延陀會因此進攻豐州,我和薛延陀可汗乙失缽打個幾次交道,此人脾氣暴躁,極易記仇,和當年的達頭有得一比,我會有麻煩了,朝廷會問我,為什麽不及時報告?”

“那師傅可以現在向朝廷報告,把信上的日期提前一個月,再讓報信人說,路上被大雪堵路耽誤了,不就解決了嗎?”楊元慶笑著建議道。

魚俱羅一呆,立刻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滑頭,倒是很有辦法嘛!你是不是也像這樣對付過我?”

楊元慶連忙擺手,“我怎麽會這樣對付師傅,再說也沒有必要。”

“那可不一定,你這家夥既然脫口而出,必然是做過,算了,我就當不知道。”

魚俱羅笑著采納了楊元慶建議的方案,“那就依你的辦法,我馬上就向朝廷匯報。”

魚俱羅準備提筆寫報告,又將筆放下了,對楊元慶笑道:“先把你打發走再說,你來找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