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小荷初露尖尖角 第二十九章 請君入套

裴府也同樣忙碌,這次裴家也有五六名官員將隨駕南巡,當然和皇宮相比,他們需要攜帶的東西並不多,主要是一點書籍和洗換的衣物,另外,南巡時間稍長,朝廷也允許帶家人隨行,以方便照顧。

裴矩和裴蘊都決定各帶一名小妾,同時再帶兩名仆從,簡單收拾一下便可。

此時在房間裏,裴矩和裴蘊正在聽取裴行儼對今天狩獵的匯報,發生了一件意外之事,讓裴矩和裴蘊都沒有想到。

裴喜兒是裴蘊的孫女,當初向裴世基提出兩家聯姻的也是裴蘊,他本意是想把裴喜兒許給裴世基的幼子虞晦,卻沒有想到竟然是繼子夏侯儼,而且竟是一個如此無賴好色之徒。

裴蘊頓時怒道:“我裴蘊的嫡孫女難道只配得上虞家繼子嗎?此事就此作罷!”

裴矩卻一言不發,坐在一旁沉思,他覺得楊元慶此舉似乎有點魯莽,平白給自己樹敵,不太符合楊元慶此時的身份,他好歹也擔任了一年多的總管,他應該把握得住分寸。

可如果說楊元慶有什麽目的,他又看不到楊元慶的目的在哪裏?難道楊元慶是想對付虞世基?

“二第,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裴矩回頭問族弟裴蘊,“楊元慶是想和虞世基較勁,所以故意射傷了夏侯儼?”

裴蘊對楊元慶的了解不像裴矩那麽深,憑直覺他以為二人是在爭風吃醋,裴矩一提醒,他也有點回過味來,問題出在時間點上,如果單純地看這件事,這無論如何是兩個人為爭心上人而大打出手。

可一想到前晚豐都市之事,再聯系到虞世基和齊王的關系,這幾件事情在時辰上只有相隔一兩天,脈絡就立刻清晰了。

“你說得對,這確實有可能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楊元慶打傷夏侯儼,劍指虞世基。”

裴蘊忽然倒吸一口冷氣,對裴矩道:“如果真是這樣,楊元慶此人是不是太可怕了一點,心機深沉、手段毒辣。”

裴矩笑道:“如果真的這樣,我倒很高興,說明我沒有看錯人,自古做大事者哪個沒有心機?哪個不會用手腕?我就害怕他是頭腦簡單的勇夫,馭於人,而不善馭人。”

裴蘊聽出族兄話中有話,見房中無人,便低聲問道:“兄長所說的大事,是指何事?”

裴矩冷笑一聲,“你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裴蘊嘆息一聲,“雖想取代楊隋不乏其人,但大隋江山一統,皇權日趨穩定,真想發生天下大亂,卻不容易。”

“難說,如果前太子楊勇即位,或許不會發生天下大亂,可當今聖上做事的手段,著實令人擔憂,他登基才兩年,便已民怨沸騰,貴族怨恨,士族不滿,再這麽下去,一旦發生什麽事情,我不敢說天下一定會大亂,但至少會有五成的可能會大亂。”

說到這,裴矩也嘆口氣道:“秦滅戰國之初是何其強勢,可誰又能想到,它最後竟是那般短暫?二弟不覺得今上所為,和始皇是如此相似。”

裴蘊沉默片刻,緩緩道:“所以兄長才想在楊元慶身上押上一注。”

裴矩默默點了點頭,“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若不想遠一點,何以保我裴家百年興盛?”

“那這件事我們怎麽辦?”

裴矩笑了笑道:“我們先靜觀其變,等事情真的出來了,我們再助元慶一臂之力,如果虞世基被元慶扳倒,吏權必然均衡,我們裴家七占其二,我很樂意看到此種情況發生。”

停一下,裴矩又道:“我打算讓行儼跟隨元慶,敏秋跟在我身邊,我帶她一同南下。”

……

夜越來越深,在街上乘涼的民眾陸陸續續回家,街上逐漸安靜下來,這時,一輛牛車晃晃悠悠地駛進了銅鴕坊。

銅鴕坊位於洛水以北,洛水以北各坊大都是貧寒人家所居,房屋建築明顯不如洛水以南各坊,很多都是茅草屋,洛陽雖富庶,卻不能禁貧者來居,而往來行人也鮮有騎馬者,大多是步行,也有騎驢人。

銅鴕坊住的大多是從河北遷來的工匠,進將作監頗多,條件稍微好一點,他們的住宅以瓦房為主,良人一戶占地半畝,賤民一戶再減半。

牛車停在一座小戶前,掮客尤順從牛車上跳下,敲了敲門,門吱嘎一聲開了,尤順說了兩句,一閃身進了大門,一名男子探頭向外張望了半晌,這才關了門。

遠處數十步外,楊四郎和楊五郎從一條小巷裏閃出身,對望一眼,借著朦朧的月色,在一幅圖上標注了這個位置,這是他們今晚跟蹤尤順的第三個地方。

房間裏,一名黑臉大漢請尤順坐下,笑問道:“可是又有什麽活路?”

洛陽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城,人口超過百萬,從老洛陽縣遷來的人並不多,其余人幾乎都是從天下各地遷來,有的是被官府強征而來,有的是自願來這裏謀生,三教九流都有,隋朝武風鼎盛,其中以武謀生的人也不少,這種人朝廷一般稱為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