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田陌耕忙戰未銷 第三章 水勢漸深(上)

夜裏,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王府門前,從馬車裏走出一名三十余歲的官員,此人面白長須,文質彬彬,此人名叫柳玄茂,是隋文帝時相國柳述之子,出身河東郡解良名門,他母親便是楊廣之妹蘭陵公主。

柳玄茂少年時在王氏家學讀書,後來師從大儒王通,才學卓著,曾出任河東郡長史,因隋末之亂而隱居在家,因得到王緒的大力推薦,而重新出仕,官任大理寺卿。

柳玄茂神情嚴峻,今天他聽到一個對王家極為不利的消息,心中十分擔憂,步履匆匆走上台階,柳玄茂和王緒關系極好,常來王府,府中人幾乎都認識他,也不用稟報,門房立刻開門,將他請進了府內。

王緒這兩天心情也不是很好,他心情不好和楚王妃遇刺沒有關系,而是來自他的長子王淩,長子現為東宮文學館供奉,這件事只有族內極少人知道,連朝廷也被隱瞞住。

當初李淵在太原起兵時,得到了王家大力支持,李淵便承諾過他,唐朝而立,王氏必為卿相,如果楊元慶沒有攻占太原,那麽他王緒此時就唐朝的重臣,甚至入相。

但新隋的建立改變了王家的命運,王氏兄弟在最後商量後,最終決定投靠新隋,一方面他們擔心在唐朝難以和關隴貴族和關隴士族競爭,唐朝失去了河東,他們王家就在唐朝沒有了根基。

另一方面,作為河東兩大士族之一,以河東為基礎的新隋不可能不重視他們,事實證明,他們的決策完全正確,王緒入相,王氏一門皆榮,另外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王緒是楚王妃的舅父,將來楚王妃為皇後,對王家有利。

但作為一個名門士族,王氏不可能把家族命運都押在隋朝身上,王緒的長子王淩在長安讀書,便在王緒的安排下,王淩進了東宮,成為東宮文學館供奉。

王緒當然也很清楚,文學館供奉只有名滿天下的士子和大儒才有資格進入,目前也不過十人,他兒子不過是太學生,可能連在文學館端茶送水的資格都沒有,成為供奉,無非是唐朝在籠絡王家。

煩惱就由此而來,前天他收到了兒子的一封信,信中告訴他,太子對隋朝一些內政很感興趣,王緒明白這封信的意思,就是要他提供一些隋朝的機密,雖然信中沒有明說,但王緒心中卻如明鏡一般。

這是他的苦惱,作為紫微閣相國,他當然掌握很多機密,如果選擇一點告訴唐朝,倒也不會被發現,只是他擔心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後他被唐朝控制住,成為隋朝最大的內奸,現在兒子在東宮為供奉,他就已經有點被控制的感覺了。

王緒背著手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他在考慮該怎麽辦?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三子王淇的聲音,“父親,柳伯父來了,說有重要事情要見父親。”

王緒立刻將思緒收回,點點頭,“請他進來!”

很快,柳玄茂快步走進書房,雖然他是拜王通為師,但從輩分來說,他卻王氏兄弟同輩,所以王緒也從未把他當晚輩看待,一進屋,柳玄茂便冷冷道:“看你們做的好事!”

王緒一愣,“賢弟,此話從何說起?”

“哼!你還裝糊塗,你以為大家都是傻子嗎?”

柳玄茂知道王緒長子王淩為東宮文學供奉之事,他認為刺殺楚王妃案是唐朝所為,而王家則提供了便利,刺客能從容部署,還有一人能逃脫,若沒有內應,很難讓人相信,而王肅身為京兆伊,嫌疑就很大了。

王緒更是一頭霧水,有些不悅問:“你到底在說什麽?”

“楚王妃刺殺案,你敢說自己無辜?”柳玄茂連聲冷笑。

王緒吃了一驚,怎麽自己和楚王妃刺殺有關系,他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恐慌,他知道柳玄茂不是信口胡說之事,必然是得到了什麽消息,他連忙將門關上。

“賢弟坐下,我們慢慢說。”

柳玄茂坐了下來,注視著王緒每一個表情的變化,見他眼中並沒有被揭破的慌張,而是一種驚訝,他心中有些疑惑起來,難道沒有這回事?可是以蘇威的身份,他怎麽能胡說。

“你就告訴我一句話,楚王妃刺殺到底和王家有沒有關系?”

王緒搖了搖頭,“絕對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他心中更加驚疑了,連忙問:“你到底聽誰說的,刺殺楚王妃竟然是王家所為?”

柳玄茂眉頭緊皺,“昨晚在七寶齋酒肆,蘇相國和幾名大臣喝酒聊天時透露出來,這次安晉寺刺殺王妃和世子之案可能和王家有關。”

“什麽!”

王緒霍地站起身,怒道:“他是堂堂的尚書右仆射,怎麽能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我也是覺得他作為位高權重的相國,不可能胡說,而且負責調查此案的治書侍禦史韓壽重是他的人,他說出這話,必然是有所依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