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西風殘月冷沙場 第五十六章 士信之擇

唐營的大火在夜空中熊熊燃燒,火勢越燒越猛,已吞沒了整個大營,大營內已經無法停留,幾乎所有的唐軍都逃出了大營。

曠野裏,唐軍丟盔卸甲,在月色下四散奔逃,但一隊隊隋軍騎兵卻攔住他們的逃路,唐軍士兵們走投無路,紛紛跪地投降。

‘俘獲齊王者,賞金千兩,封開國縣公!’

厚賞之下,隋軍將士發瘋地四處尋找齊王李元吉的下落,將抓獲的士兵拷問,但都一無所獲,李元吉很可能已經事先逃跑。

羅士信率領六千騎兵負責西南方向的圍剿,他又將軍隊分散,五名偏將各率一千騎兵去不同方向攔截逃兵。

他自己則親率一千人堵在西南方向的官道旁,但大部分唐軍敗兵都是隨意而逃,並不走官道,而在曠野中狂奔。

只片刻功夫,羅士信便率領手下攔截了上千逃兵,上千逃兵兵甲都已丟棄,身著薄衣,蹲在地上,擠成一片,一個個害怕得瑟瑟發抖,羅士信縱馬高喝:“爾等不必害怕,只要投降,就不會傷害你們。”

這時,一名隋軍騎兵飛奔而至,大聲稟報道:“將軍,發現李元吉行蹤!”

羅士信大喜,連忙追問:“人在哪裏?”

士兵向西一指,“剛逃過去不久,有四五百人護衛,聽一名俘虜說,他化妝成小兵。”

羅士信看了一眼戰俘,當即令道:“留三百人看管戰俘,其余弟兄跟我來!”

他調轉馬頭向西奔去,可剛奔出十幾步,只聽身後有士兵大喊:“將軍,又有人逃出來了!”

羅士信一回頭,只見約百步外,又是一大群唐軍騎兵奔來,約三四百人,中間簇擁一員大將,鐵甲銀盔,滿臉大胡子。

羅士信眼睛眯了起來,眼中閃爍著駭人的殺機,他和瓦崗軍作戰時見過此人,正是圍殺他師父張須陀的大將常何,可謂冤家路窄。

“將軍,我們不去追擊李元吉嗎?”一名校尉在旁邊道。

這時,常何也看到了羅士信,他也同樣認識羅士信,他眼中頓時露出驚恐之色,這是張須陀的徒弟,上次在大海寺,自己就差點被他所殺。

他一調馬頭,立刻奔下官道,向南方逃去,一個巨大的難題擺在了羅士信面前,一個是唐朝的嫡親王,率軍向西逃去,一個是他的殺師仇人,率軍向南逃去。

李元吉的親衛有數百人之多,都是極為精銳之軍,分兵追擊絕不現實,這兩人無論誰逃走,都很難再有機會抓住?

他是要顧大局,還是報師仇?羅士信的牙齒幾乎將嘴唇咬破,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經歷了一個巨大的痛苦抉擇,最後他一咬牙喊道:“我會去向總管請罪!”

他一催戰馬,繞另一小路向南方追去,七百隋軍騎兵緊緊跟隨著他。

常何是在大火燃燒沒有久便率領親衛逃出大營,沒想到剛上官道便遭遇到了隋軍騎兵攔截,他認出了羅士信,心中惶恐不已,也顧不上手下士兵,拼命打馬奔逃。

一口氣奔出三十余裏,他已進入弘農郡境內,這一帶丘陵起伏,森林茂密,此時天已經漸漸亮了,晨曦微明,一層薄霧籠罩著大地。

常何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竟無一人,他胯下馬是張須陀的青驄馬,是隋帝楊廣賜給張須陀的寶馬,馬力強勁,竟將手下都遠遠甩掉了。

等了近一刻鐘,手下親兵才這才陸續趕到,又等了良久,再無人趕來,都各自逃生了,常何歸集敗兵,只剩下一百多人。

一名旅帥問道:“將軍,我們現在何往?”

常何嘆了口氣,“先回長安吧!還不知道齊王怎麽把責任推給我呢!”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一聲大喊:“常賊,哪裏逃!”

常何一扭頭,只見左邊一條小道上殺出了一支隋軍騎兵,約六七百人,為首大將高大勇猛,手執一杆大鐵槍,威風凜凜,滿目仇恨地盯著他,正是他的冤家對頭羅士信。

常何嚇得魂飛魄散,戰馬連退幾步,他想逃跑,但他卻有心無力,只得硬著頭皮揮動長刀上前。

“羅士信,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這般窮追不舍?”

羅士信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真的無冤無仇嗎?”

“我知道你是指張須陀,但他是自盡而亡,而且是戰死沙場,又有何仇怨?”

“放屁!”

羅士信大吼一聲,“常賊,拿命來!”

他催馬上前,分心便刺,鐵槍快如閃電,常何嚇得手忙腳亂,舉刀相隔,他使一把五十斤重的雁翎長刀,眼看長槍刺至,他奮力向外架去。

‘當!’一聲悶響,大鐵槍極為沉重,他竟然沒有能架開,只聽‘噗!’一聲,大鐵槍刺穿了常何的前胸,槍尖從後背透出。

羅士信抽出槍,冷冷地望著常何,常何呆呆地看著羅士信,眼中露出絕望之色,最後眼中沒有了生機,翻身落馬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