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勵精圖治正當時 第六十四章 宮外之音

盧豫的最終讓步是在於他失去了博陵崔氏這個同盟,使他獨木難支,也在於盧豫意識到了楊元慶清洗河北官場的決心,他無力和強權對抗,更在於楊元慶的讓步,承諾在清洗中不觸及盧氏子弟。

妥協是一門藝術,不知妥協的人最終只會變成孤家寡人,而不會掌握妥協的度,那就是一個懦弱無能的人。

而一個會妥協的人,首先是要明白自己的原則,在原則上不讓步的情況下,適當做出一點讓步,給對方一個台階,盡量不要碰對方的核心利益。

盧家的核心利益是盧氏子弟,楊元慶給了盧豫承諾,這就是妥協,如果沒有這個妥協,那麽盧豫就會害怕楊元慶的清理擴大化,波及到盧氏子弟。

當然,妥協的前提是實力,如果楊元慶沒有強大的實力,沒有足以毀滅盧氏家族和整個河北官場的能力,那麽任何妥協也換不來盧豫放棄抵制。

妥協也是一種技巧,如果沒有事先瓦解崔、盧聯盟,如果沒有抓住魏郡太守趙本章縱容家人違規多占良田的事實,將盧豫逼到墻角,盧豫最終也不會被迫答應讓步。

下午,紫微閣在半圓堂召開了楊元慶回京城後的第一次廷議,廷議的內容就是關於義倉糧食的清查。

“這一次房子縣義倉案只是一次巧合,是我偶然遇到,一個小小的縣令竟敢貪汙六千石糧食,尤其在糧食缺口極大,朝廷上下都為之節衣縮食之時,我相信這件事會讓每一個人都憤怒。”

半圓堂內,七名相國身著紫袍,頭戴高冠,正襟危坐,包括崔弘元也前來出席了,不過座位變得有些微妙,原本是他坐在盧豫身旁,而現在盧豫卻遠遠坐在另一邊,崔弘元的背叛使他們之間的聯盟徹底決裂,河北系也隨之煙消雲散。

盧豫雖然被迫向楊元慶讓步,但他心中的怒火並沒有平息,他不敢招惹楊元慶,卻把所有的怒火都對準了崔弘元,他認為歸根到底,都是因為崔弘元的背叛。

自始自終,盧豫都陰沉著臉,沒有看崔弘元一眼,更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楊元慶此時已經完全掌握的主動,他把所有的反對障礙都清除了,接下來,紫微閣的決議就必須按照他的思路走。

“我一直在考慮,為什麽房子縣縣令有這麽大的膽子,就是他一人有這個問題嗎?顯然不是!”

楊元慶取出張北冀的供詞,對眾人晃了晃,“這份供詞想必大家都看過了,雖然還沒有確認,但上面揭露的各種事情卻令人觸目驚心,趙郡十一個縣,有七個縣的義倉有問題,難道這還不足讓各位深思嗎?”

楊元慶的目光向眾人一一望去,又緩緩道:“我終於想通了,為什麽房子縣縣令的膽子有這麽大,就是因為這裏面有漏洞,他可以借口戰亂,把爛帳栽到竇建德身上,可事實上,竇建德並沒有動義倉糧食,連竇建德都懂得收買民心,我們更不能賴帳,所以義倉這筆帳我們得認,這個民心我們不能失去。”

這時,杜如晦接口道:“殿下,義倉糧從十幾年前就有,如果清查時間太長,真的會是一筆糊塗帳,而且人工時間也耗費巨大。”

“我知道,所以從一開始,我就說以兩年為限,我相信民眾也能理解。”

楊師道遲疑一下,舉起了手,“殿下,這樣其實還是一筆糊塗帳,兩年前糧食又該怎麽辦?還是存在有漏洞。”

楊元慶清查義倉糧食當然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目的是為了清洗河北官場,但這話不能說,還得光面堂皇地說義倉糧之事。

“戰亂年代死了這麽多人,很多死去的人也還有糧食存在義倉,所以帳是不可能算清,我也不可能要求地方官個個清廉正直,一塵不染,關鍵是不要過分,讓我們能給民眾一個交代。”

停一下,他又道:“清查義倉糧食,我可以給一個期限,就在今年年底之前,各地官府必須做到帳實相符,如果真沒有了糧食,或者糧食出現虧損,那麽可以專門上奏戶部,把原因說清楚,只要不是因為失職或者貪瀆所致,朝廷可以把欠缺補上。”

半圓堂內鴉雀無聲,只聽楊元慶果斷而嚴厲的聲音在大堂內回蕩:“前朝滅亡就在於失去民心,教訓不可謂不深,我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要想得民心,首先要吏治嚴,從現在開始,我決定擴大禦史台,將禦史人數再擴增一倍,使監察禦史在各地的巡查成為一種制度,每一個瀆職犯罪的官員都必須接受相應的懲處。”

三天後,張北冀案件以大三司會審的方式定案,卷宗移交紫微閣,紫微閣經過協商後判處張北冀死罪,最後上報楚王楊元慶,楊元慶核準了紫微閣的定罪,下旨將張北冀斬首。

隨即十六名禦史各帶侍衛分赴河北各郡縣,核查張北冀所招供的各條線索,第一場清洗河北官場的風暴開始掀起,消息迅速傳出,不等禦史到來,便有九名縣令棄官潛逃,魏郡太守趙本章也聞訊逃往長安。